等白蛇展开第二波攻势,姜淼已经扭步欺身上前,脚尖在蛇头上如同蜻蜓点水般一点,便腾空而起,落下时剑尖直指白蛇的七寸处。
正欲刺中白蛇时,姜淼眼前闪过几分亮光,待姜淼再凝目看向白蛇时,白蛇早已消失不见,而自己正侧头伏在案台上,左手持着从腰间抽出的软剑。
光从门窗外一缕一缕地透了进来,一照到银色软剑上时,软剑如同二次开锋一般,一霎一霎地透着寒光。在这寒光之下,房中似乎比房外更冷冽了几分。
孟子义脚步一顿,脑袋向左一倾,方才堪堪躲过从身后刺来的悄无声息的一剑。看到剑身上的刻度时,孟子义嘴角一扬,也从腰间拔出了生义剑。
一刺不成,韩少功疾步抽身后撤,身形在竹林之中腾挪,以求寻找第二刺的机会。孟子义拔出剑后,旋步转身,正欲刺出,才恍觉身后的人已消失不见。
孟子义眼睛一转,便心声一计,大声说道:“三弟,你这鬼隐步虽奇,可你大白天穿个黑袍,在这光秃秃的林子里能躲到哪去,不如出来和大哥光明正大地较量一场。”
韩少功心中一动,脚下刚一停,一柄剑就飞过来将他的斗笠击落在地。
“大哥,你这哪是舍生取义的君子剑啊,比小人还小人。”韩少功捡起斗笠、拔下生义剑后便徐徐走到孟子义身旁。
“哈哈哈哈,三弟你可别说我了,一个大男人跑去峨眉山那尼姑庵里学什么峨眉刺,整得阴柔的很。”孟子义从韩少功手中接过生义剑后,便开始口无遮拦地调侃了起来。
“你个死胖子,我尊你一声大哥,你炸我就算了,还说我阴柔。要不是与四弟相约栖霞寺,我才懒得和你这个碎嘴酸儒还有二哥那个假正经一起待着。也算我倒霉,还没到南陵城就遇到你。”韩少功愤愤地说道。
“三弟你这个鬼影步的确玄妙异常,比起‘幽灵缚’朱子阳的幽灵步也是不遑多让,不停下来很难捕捉到踪迹,我也是不得已才炸你现身。说到四弟,你和他比起来可是一点都不阴柔。”
孟子义一说到王牧阴柔,两个人便相视哈哈一笑,也不再彼此刁难,各自施展开来轻功,一齐向南陵城内的栖霞寺奔去。
申时将至,道士祭天、众臣祭国的祭祀典礼业已完成。姜淼平日里的一身紫袍已经换成了素白色的氅衣,只是腰间还是那条黑玉腰带。
“陛下,申时已至,可以开始了。”高朝在旁边轻声提醒道,待姜淼点了点头,才把手中的三支沉香点燃,呈到姜淼手中。
“皇帝祭祖!”高朝自姜淼身侧退居一旁后,便在一片肃穆的氛围中大声喊道。百余名官员,千余名道士站在姜淼身后,姜淼的近卫军以及当地军营中的部分军队也肃然站立,无形间将整个齐云观道场围的水泄不通。
姜淼闻声而动,一步一步地踏上眼前的九十九级台阶。床榻上含恨而去的父皇、朝廷中嚣张跋扈的权臣、北境虎视眈眈的北鲁军队,这一切的一切都像是压在姜淼心头的巨石,让他迈上祭祖台阶的每一步都承受着难以承受的生命之重。
未等姜淼踏完九十九级台阶,这齐云山突然飘起了雪,星星点点的雪在顷刻之间竟变作银杏叶般大小,一下子便覆灭了姜淼手中的三支沉香。
兵部尚书吴霜素喜卜卦一道,看到雪覆沉香,便想到了《周易》的第六十三卦,上水下火,上坎下离,既济之卦。雪,雨落山侧也;雨,水之形变也,水之大莫过于淼。沉香,火催其燃也,火之大莫过于焱。而今水以不绝之雪之形覆于星星之火之上,难道未来天下之势当显今日之变?
吴霜心底暗想一番之后,便悄悄地看向身旁的几个老家伙,除了礼部尚书孔思齐因祭祀之变略显忧虑之外,一个个如老僧入定般古井不波。
“一群老狐狸。”吴霜暗骂一句后,便继续凝神向姜淼看去,只是眼中因这卦象少了几分平素的轻视。
但见姜淼拾级而上,将三支已熄的沉香插入鼎中后,浑身覆雪立于鼎旁。“今天下二分,小国林立,朕自束发执政以来已七年有余。于国而言,内有定国安邦之臣,外有修睦和善之国;百姓安居乐业,朝臣为国担忧,实属我南齐之福。今日,朕冒雪祭祖,沉香虽灭而心志不消。朕虽手无缚鸡之力,却愿与众卿一道修政于内,睦邻于外。这般纵使沉香灭,信难达于天,朕自是上无惭于先祖,下无愧于臣民。”
吴霜听罢姜淼这番祭祖之词后,于这大雪严寒之际,背后竟冒了几丝冷汗,心中暗道:小皇帝今番竟直接用反话来敲打我们这一干老臣,韬光养晦了七年有余,恐怕于内于外都要有些动作了。只是这小皇帝手无缚鸡之力,身边又无武艺高强之人相护,若朝中或北鲁有高手行刺,纵有凌云之志,也再无施展之力了。也罢,既然天意告知于我你这小皇帝有既济之命,我不妨暗中相助一二。
想毕,吴霜又侧目看了看身旁的一干老臣,面色虽依旧如常,手脚上却各自都有了下意识微小动作。吴霜心头又是一阵怅然,又是几分莫名的兴奋,心道:又到了该站队的时候了,不知道此次又要和哪些老家伙勾心斗角,兵戈相见了。
祭祀事毕,大多地方官员已各自折返,朝中大臣和近卫军在姜淼的命令下也折回了京城蜀郡,只有南陵太守钱坤、高朝和一些影卫留了下来。
“不知陛下此番留臣下来有何用意?”钱坤刚入姜淼的下榻之地,便弯身恭敬地问道。
“免礼了,此番让高朝通知你前来,一是知会你一声,南陵臣的守军中有北鲁梁家军的一些细作。其次,朕想了解一下蒹葭阁的相关情况。”
听姜淼说完后,钱坤不仅没有挺腰起身,反而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声音颤抖着说道:“陛下恕罪,南陵军中有细作进来,是微臣渎职失察。至于那蒹葭阁,微臣只是闲暇之余才过去喝酒听曲,实在是知之甚少啊。”
姜淼听罢钱坤这一番话,不由得心中莞尔,继而说道:“朕没有要治你渎职失察之罪的意思,至于那蒹葭阁,朕也去过,只是想了解一下它的相关情况,也没有审查你的意思。你只管起身把你知晓的一一道来,不然朕定治你一个欺君之罪。”
钱坤闻言用衣袖擦了擦额上的细汗,起身缓缓道:“蒹葭阁是由蜀郡京城人士李丹娘来南陵所创。军营里的军士曾偶然在南陵郊外上空射下一只信鸽,抽出信件一看,才发现是李丹娘写与尚书左仆射王安平的倾诉衷肠之语。”
姜淼心中暗动,这个李丹娘竟与王安平有这样的关系。王安平是朝中少有地暗中支持他的大臣之一。其性外柔而内刚,示人以弱而自持以强,有鬼谷藏强显弱之能,又有鸿儒仁义浩然之气,与姜淼除君臣之外,也有半师半友之情谊。
“哦,但不知蒹葭阁的王慕姑娘与这李丹娘、王安平是何关系?”姜淼颇感兴趣地继续问道。
钱坤轻哼一声,似有几分埋怨地说道:“哪里是什么姑娘,就是个男人扮的,本名叫王牧,传言是王安平和李丹娘之子。当年他第一次女装出来时,微臣也有几分为其所动,后派人暗中调查好久,才从一个醉了的歌姬口中听说他是个男人。”
姜淼听完以后,觉得甚为有趣,嘴角竟涌起一丝浅笑。听钱坤说毕,也不再就着这个话题追问下去,只幽幽的喊了一声:“朱子阳。”
一语方出,一个浑身黑服的瘦弱男子便从房梁上纵身跳了下来。
“钱坤,朱子阳是朕的三十六暗卫之一,以擅长暗杀闻名于江湖,人送外号‘幽灵缚’。从今天起,暂且由他负责你的安全,直至南陵军中的细作被全部清除后,你再将其归还与朕。”
钱坤谢恩而出,‘幽灵缚’朱子阳暗中尾随其后。待得他们相继而出后,姜淼才笑着对高朝说道:“收拾一下包裹,准备前往南陵城栖霞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