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精神抖擞地照例回答,刚说了句我非常快乐、幸福,想起太空孤枕难眠的凄苦日子,不禁悲从中来,含泪说道:“我承认太空的日子太难熬了,特别是夜深人静时,尽管我不得不抱着妻子睡过的枕头……”
切芙媞没想到他如此动情,微微一笑,低声提醒他注意场合,谁知他为保住丈夫地位,更动情地说:“……噢!还有几句最最重要的要说……”切芙媞赶紧轻抚他脸,温柔地说:“回头把你最最重要的话讲给我听。好吗?”他一听之下大喜过望,当即闭嘴。
一时间,人人都没想到一向风流的帕弗洛也有这等柔情,不禁莞尔,气氛顿显轻松。个别还想闹事的人刚嘀咕几句,就被旁人强行拉走。会场渐趋安静,大家陆续归座,不约而同地望着切芙媞,等她发言。当此情形下,她要想再置身事外已无可能。
眼见势所难免,她不由思考该说些什么,也很自然地在盘算利弊得失,不能不想到这样冒然亮相会产生怎样难以预知的后果,尤其担心会不会破坏自己苦心孤诣的复仇计划。对她来说,能十分意外地活下来,复仇已成了她在苦难人间继续活下去的唯一动力。
此时,她脑中又闪现出母星毁灭的熊熊烈火中,两位伟大母亲焚烧的残躯,和她带着残存的族人冒死逃来太阳系的可怕情景,清楚地记得那一刻,因计算错误,差点灰飞烟灭,幸而奇迹出现,时空隧道意外打开,恍如重生。
奇迹不可能始终伴随着苦难的生命。同样地,这样的契机也不可能时时都有,故需及时把握。然而颇令她难堪的是,这契机竟因仇恨而生,而仇恨又深种心田,无日或忘。当此时,她本该手刃仇敌为快,却要起善心拯救,内心碰撞之激烈,实难言述。
于缥缈无定的时光中,她常自感慨宇宙的无常和生命的卑微、渺小。触及当下,也确有许多发自内心的话,想认真地对水分子人讲,然而一时之间,又实在不知该怎样说才好。
她深知水分子人敏感而脆弱,自私而偏激,有一颗比玻璃还易脆裂的心,却又总装出一副道貌岸然、无所不能的样子,便不能不多一层顾忌。
以她聪明才智,应付这样的局面原本轻而易举,可她终究是女人,内心纤弱,无法像性情豪迈的男子汉一样,想说什么就说什么,绝不拖泥带水。且在爱与恨的交织下,也难放下执念。并且,这毕竟是她第一次在太阳系这种极重要场合,以极复杂心情面对一大群举足轻重的人,说得好,事半功倍,有增光添彩之效。反之,也不必说了。
沉吟片刻,她抬起头,美丽的大眼睛平静地扫视会场,就着话筒缓缓地说:“女士们、先生们,我的同胞!宇宙存在一百六十亿年了,毁灭了吗?太阳系存在五十多亿年了,毁灭了吗?人类存在千万年了,毁灭了吗?在漫长的足以毁灭无数次的时间长河里,我们深信有远超人类的高度发达的智慧文明存在,可这必定意味着毁灭吗?
“究竟谁有权决定人类生死?在座各位有很多是顶尖科学家,我非常敬佩你们丰富的知识和所取得的科研成果,却不得不提醒,你们是否忘了什么?有想到吗?想到宇宙和谐法则了吗?想到勒普开的行星和谐定律了吗?想到宇宙谐和音程的美妙和声了吗?”
掌声轰然响起,接着是更多掌声,天文学、宇宙学科学家率先鼓掌,占了与会科学家的大半。他们情不自禁地表态支持,不是因为她惊世骇俗的美丽和自然表露出来的王者之尊,而是被她言简意赅地阐明正确观点,一针见血地指出问题之所在的能力所折服。
他们广博的学识勿需任何人对他们高谈阔论,要的只是迷茫时的轻轻点拨,一经提醒,便茅塞顿开。勒普开的宇宙和谐理论曾对人类认识宇宙产生了极其重要的影响,和谐法则、和谐定律、谐和音程是其中的主要内容,因时间久远,渐被人遗忘。
很多科学家年青时就拜读过勒普开的《宇宙的和谐》一书,此时经她提醒,略一回忆,便了然于胸,深知她若非学识渊博,见解深刻、独到,决无可能将八百年前的勒普开理论信手拈来,一开口便切中要害,当即用更热烈的掌声鼓励她继续说下去。
帕弗洛诧异地瞧着妻子,深感意外,过了半晌,才想起将衣服上的微型智能扩音器取下来,别在她胸襟前的大香珂兰花下,方便她演讲。
偌大的主席台上,突然只她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