阵前空地上,舞雩声已久无声息,场上只闻绿衣女子喘息挣扎的响动。
拉巴子看了一眼场中二人,便道:“你们赢了。”
话音刚落一道身影便如鬼魅般掠入阵前,将匍匐地上的绿衣女子一把抱了起来。
叶绿叶喘息着看向他,气息微弱地唤了一声:“师弟。”
云萧抱着她一路掠入罗甸城中。
夏军阵前主帅向着对面之人示意过,退回城中商讨。
璎璃随即将端木孑仙推回城中。
璎璃推着端木孑仙进入叶绿叶所在营帐便立时将帐帘放下,帐中黑衣红樱之人已将叶绿叶衣物撕开,在给她清理包扎止血。
璎璃立时上前帮忙。
端木孑仙近身,于榻沿伸手把住叶绿叶的脉,指尖方触及榻上之人腕脉,手指便抖了一下。
待端木孑仙取朱叶丹数颗予女子服下,云萧便试着将内力渡进叶绿叶体内……便如石沉大海,不能觉到半点内息流动。
黑衣红樱之人抑声道:“师姐周身筋脉尽断,武功已经废了……无法再习武了……”此时榻上的叶绿叶已然昏迷了过去,云萧敛目续道:“此后手脚难御……恐将沦为废人。”
端木孑仙凛然扶坐在木轮椅中,面上冷白,唇无血色,紧紧抿唇只不言语。
久久,她道:“绿儿恃武,一向心傲……如何能承?”语声轻浅,萦满了听来浅淡却深远不能释的怜惜与疼意,像是自问,有感彷徨。
端木孑仙缓缓握住了叶绿叶置于榻边的手腕,于此时才轻声回了她于阵前所问的那一句话。道:“嗯……是绿儿赢了。”
语声低喑,隐颤。
不多时墨然、北曲等人皆赶来看过榻上的叶绿叶,北曲目中有欣慰之色一闪而过,镇重地揖了一礼,方才退出。
孔嘉领夏军留守阵前。
云萧于帐中照看着叶绿叶,其余人应北曲之邀转到了主帅营。一入帅营,北曲便与几人道:“如今局势,两军各胜一场,如此一来叫阵第三场便是生死成败之战,西羌必然会派那无人不忌惮的第一勇士虎公主上场……”北曲沉声道:“此女之威,我此前已言过,可以说,我夏军阵中,无人能与之为敌。”
墨夷然却立身墨然身后,目中是认同之色,抿唇而立。
北曲再道:“第三局若败,若按约定我们便要伏首认输,即便不认输,强自与他们撕杀,士气也已丧气,其结果便当是二万余新兵不保;罗甸不保;益州后方宁、广、荆三州安宁不保;大夏益州地界之外的安稳亦不保……局势之危,我等都清楚。”他转目望着帐中之人看了一圈,语声绝肃,直言道:“而这第三场与西羌虎公主的一战,却九成九要输。”
据闻西羌虎公主十四岁后便无人能从她手下单独走过三招。
巫亚停云座下猛将田狣被此女一槊即砸碎了五脏六腑,一口气都没来得及喘完即毙命……连她兄长西羌大王子弋仲都不敢接她全力一招。再观夏军阵营,恐怕派谁到她面前都是送死……道是必输无疑。
几人心下默然,都知他口中所言九成九的败率已是保守。
北曲心中明澈,周身气息深而沉,此时再不多做客套、虚与委蛇,转目看向了帐中一人:“叫阵第三场定生死,眼下胜率已微,如此,我宁可派去迎战之人败亡之余,可抹煞另一个风险。”他最后一句话说得轻声,几人都有点未听清,独一人听得极为清晰。
端木孑仙神色一凛。
墨然、墨夷然却、璎璃都有些怔色,抬头便望见后军将军北曲将目光直直地落在静坐木轮椅中的白衣女子身上。
“端木宗主应懂小将的意思。”
椅中女子眸中痛怜之色此时已被压下,觉到北曲视线,神色沉凛,思及他先前警言相告之话,心口猛地一窒。
下时有感众人视线都转向自己,气息当即一凝,紧紧抿了双唇。觉出的,是此生从未经历过的难堪之感。
端木孑仙素来平和淡漠的神色变得沉抑难言,她微微侧首垂目,敛了声。
“第三场,可由本宗一试。”久久,她道。
帐中之人除却北曲,全部惊色。
云萧本留于叶绿叶营帐中照看她伤势,看见榻上叶绿叶正自昏迷,全身伤口已悉数上药包扎过,又沉面思及此刻局势。
黑衣红樱之人沉忖一瞬,亦能想到西羌要派出的最后一人必是拉巴子无疑,思及当日徐州雪岭中纵白化作两倍身形于雪窟洞外一爪拍向拉巴子,她手下勇士四人合抱不住,却被她一人单手即钳制住……一只硕大的狼爪于她五指中动弹不得。
心中不免泛起忌惮之意。
若与此人为战,夏军阵中除却师父,恐无人能与之一敌……便是师父,恐怕也力有未逮。
云萧思及此,心下顿时凛极。倘若真由师父出战,无论输赢,身子必败,师父体内本已残留着小师姐渡蛊留下的一身毒秽,饶是雪阳蛊也不过噬去三成,只靠着已然退至第五层的水迢迢元力相抗相护,才得像个常人一般无二,但身体早已是强弩之末,时日无多,一日日都在消耗着天鉴元力。
若强自与拉巴子一战,元力用得太过、动荡倾覆,让体内毒秽趁机侵入心脉,便将危矣。即便元力深稳,未见倾覆,一旦伤重昏迷愈七日,水迢迢之力再退一层,师父元力必定更弱,身子必定更差,亦是衰微在即,此后一日比一日难捱。
思及此,云萧肃面而立,当即唤来纵白守在叶绿叶榻边,自己去到主帅营帐。
纵白伤势还未痊愈,被从城中角落的窝中唤来营帐里,无力地趴在叶绿叶榻边蜷尾不动。
云萧疾步行至主帅帐营外,正听到端木之言:“第三场,可由本宗一试。”
黑衣红樱之人震一瞬,当即拂帘而入,看向椅中白衣人便道:“师父。”
端木孑仙闻他唤声,神色无言一凛,敛目未应。
此时解毒罢,坐于营帐一角宽椅中休息的孔懿喘着气出声,奇道:“偶听人言,端木先生会武,我居于塞外只当是胡传,不想竟是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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