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萧将麟霜剑剑紧紧贴于他颈侧:“告诉我,她去了哪里。”他语声虽是轻浅,眸中却是凄恻寒绝。
北曲知道他若再不说,此子真的会扬剑。“先生留话,你此后都不必再寻她。”
“我知道她的意思。”云萧浅笑。脸色苍白如雪,额上红樱艳丽,两相辉映,竟显出三分妖异之色。他轻言续道:“我只问你,她去了哪?”
北曲看着他:“云萧公子在端木先生面前,也敢如此肆意吗?”
“我与她的事,不用你置喙。”云萧冷道:“除了她,谁也不能教我该怎么做,怎么说!”
北曲胸口微微起伏,语声亦冷:“你们如此,是错的。”
云萧陡然一震,仿若那夜大雪,他跪在泊雨丈中被师父领回,于榻侧情难自禁地吻了师父,正被二师姐撞见,蓝衣的少女亦是哑声对他说了:你们是错的。你和师父是错的。
云萧握剑的手一下子收得极紧,唇色雪白。“我知道……我一直知道。”云萧回望北曲,语声轻幽:“她没错,错的人只有我……我突然想到,你可是也如此这般与她说了?所以她忽然对我这样决绝,这样狠?”
北曲负气道:“你们或许有情,但不能对天下人无情,若教清云鉴之名蒙羞,你们二人便将成千古罪人!”
云萧闻声便笑了起来,笑得眼中清幽一片,险些落泪:“她何能对天下人无情?她只能对自己无情,对我无情。我什么也不求,只想留在她身边护着她、守着她……你又怕什么呢?!你又为何要逼她!逼我?!”
北曲冷道:“你还要为她狡辩,那日分明被我撞见她在营帐中亲你,你们二人毕竟男女有别,何能如此亲昵?!作为师徒,早已愈礼!”
“家师饮酒后,便心如赤子,她根本不知自己做了什么,酒醒也不会记得自己做过什么。”云萧涩声摇头:“那不是平日的她。”
北曲眸中一闪而过的惊异之色,微震目看着云萧:“你所言是真?”
云萧颤抖着扬起左手三指:“我若欺了你,便让我此生再也寻不到她。”
北曲一震,知他左臂断为四截重伤未愈,如此扬指,必定痛极。
“我信你所言。”北曲顿了一瞬,便再道:“如此端木先生有心弃你,我更不会告诉你她的去处。”北曲看了一眼他置于自己颈侧的剑,平声道:“既是你一人痴缠,你又有何脸面逼问我她的去处?”
云萧眼中一寒。
北曲看见颈侧剑动,双唇紧抿,眸光一颤,闭上了眼。
“你真的不欲告诉我她的去处么?”
北曲闭目抿唇,已不答他。
云萧握剑的手一紧,寒剑抵颈,划破了皮肉,沁出了血珠。
而后终是一松。
北曲睁开眼,看见他执剑回首,慢慢向着主帅帐外行去。背影残萧,满身寒恻。
北曲目中稍霁,只一动不动地看着他。只觉并非无可救药。
黑衣红樱之人未行几步,蓦地回身,一手执剑于北曲面前“砰”然跪下。
语声嘶哑:“求你。”
北曲周身一震:“你!”北曲怒道:“我敬你救我兵卒,但也怒你此般魔障!你对你师父,何至于此!”
云萧伏首,跪于他面前哑声道:“她……已时日无多了,唯剩不到三年。”
北曲一愣,下瞬气息立时一凝:难怪端木先生要……
云萧:“我不曾欺你,亦可对天发誓……”
北曲看着他,不免拧眉厉声:“你年纪尚轻,这三年不到的时日,忍忍也就过去了……如今端木宗主门下只余你和叶姑娘,或许下一任清云鉴传人便是你也未可知。”
云萧凄声摇头:“我亦将死。”他收回扶在剑上的右手,慢慢拉开了自己胸膛。
北曲猛然见得他白皙的胸膛上赫然有条漆黑如墨的暗线,隐于皮肤下,靠近心脉。
“我体内有一奇蛊,炼成可用以救人一命,待它钻入我心脉,蛊便成,这条黑线是这几日才出现的,应是代表蛊已将成。”地上之人抬头看北曲:“蛊成之际,便是我身死之时。”
北曲马上猜到:“这蛊……你想用来救你师父?”
云萧点了头:“我曾叛出清云宗拜入有蛊妖之名的二师伯乌云宗下。为的,就是种这一只蛊……救我师父。所以,我要留在她身边。”
北曲久久震色。不知过了多久……他道:“你,对天发誓,绝不会让世人知晓你对你师父心存私情,发誓此生绝不辱没清云鉴之名,发誓绝不会让天下人对清云鉴传人有半句污言秽语,绝不会叫三圣之首、蒙耻。”北曲直直看着他:“如此,我便告诉你她的去处。”
云萧跪于地上,极轻地笑了一声,而后举三指对天,一字一句诉尽残生:“今日云萧对天立誓,余生绝不会让世人知晓我对家师所存私情,绝不辱没清云鉴之名,绝不会让天下人对清云鉴传人有半句污言秽语,绝不会叫三圣之首、蒙耻……若违此誓——”
“若违此誓,便叫你心中所爱,死于你手中。”
云萧抬头看着北曲,抿唇微久,慢慢重复了他的话:“若违此誓……便叫我心中所爱,死于我自己手中。”
“她去了青蛉。”北曲看着云萧:“青蛉北山中有一汪有名的药泉,可温养人筋脉,先生去那里,要把一身元力渡给你师姐,为她强续筋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