堤坝上确实出事了。
在几个老乡的带领下,我回到了堤坝上。这里的人们拥挤在一起,指指点点在说着什么。我们赶到以后,带我来的几个老乡推开围观的人群:“让开,让开,让大记者进去。”
在这个沿江镇,记者这个职业被无限放大,好像比官员还厉害。这让我有一种受宠若惊之感,仿佛在这一刻,我的肩上扛着一道神圣的使命。虽然最初来此地我心底是不情愿的,可是经过这一段时间的相处,我忽然在内心暗暗下定决心,一定要想尽一切办法,真正能够帮到这里的人们。
来到人群的中央,我一下子愣住了。
映入眼帘的竟然是一具血粼粼的尸体。
那是一个武警战士,叫李刚。此时,他的胸口被手推车的扶手穿过,死状极其凄惨。我急忙取出相机,对这尸体拍了几张照片。刘德才脸色凝重,走到我身边叹了口气,说:“罗记者,李刚应该是英雄吧。”
“是的。”我郑重地点点头。
不知是谁先开始,人群中忽然“哇”的一声哭了起来。整个场面弥漫着一种悲伤的情绪。此时此刻,站在这里的人,至少有一半人要么被洪水毁去了家,要么就是失去了亲人。之前没有这种悲壮的事件引导,大家只能把这种情绪藏在心中,化作一腔怒气与洪水做斗争。
可是现在,李刚的死变成了一个导火线,激发了在场的人们心里的悲伤。
我被这种气氛感染,眼睛泛红,鼻子酸酸的。
刘德才站出来,大声喊道:“同志们,各位乡亲,李刚是为了保护我们沿江镇而死,是个大英雄,我们要纪念他。现在洪水还没有退去,大家不能放松,让我们先把李刚同志的遗体抬下去,然后我们加快速度,与洪水做斗争,并且要取得最终的胜利。”
不得不说刘德才在这种大场合说话的感染力和号召力,人群擦着眼睛,缓缓散开,继续加入到了筑堤的行列。只是场面不再喧嚣,大家都很安静,内心隐忍着一股怒意。
来了两个战士,把李刚的尸体抬到担架上面,往回走的时候,我隐隐听到刘老的声音:“逃不掉的,这只是个开始,所有人都要死。”
我睁大眼睛,望着蹲在墙角默默抽烟的刘老,心底感到气愤。这个小老头,连牙都没有了,还要在这里蛊惑人心。刘老似乎感受到了我不诧的目光,浑浊的眼睛看过来,诡异地朝我笑了笑,露出像刀削一样的皱纹。
不再理会他,脚步跟随着李刚的遗体而去。这段时间,河里偶尔会有尸体飘起,大家会把尸体打捞上来,放在镇里的一座小庙里。这里的人处于边缘地带,思想相对封建一些。
他们认为,人死后,必须请一些道士或者和尚超度才行,不然灵魂不得安生。
走到一半的路程,我的眼睛不经意看到路边的一颗树后露出白色的衣角。我心怀疑惑,走过去却看到岩岩怔怔地站在那里,眼睛望向李刚的担架,眼中散发出一种不知所以的光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