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良玉闻言,身子再度剧烈颤抖起来,柳如是以为她怕冷,急忙将她牢牢抱住。只听张献忠哈哈大笑起来,道:“谬矣,吕玉郎并非我手下所杀,而是另有其人。”
“另有其人?”柳如是目瞪口呆,但此时也不想与他多辩,继续道:“那秦总兵派出城探路的士兵不是全数被你所杀?”
张献忠一挥手,指向帐外白衣士兵,道:“我只是将他们一个个以网罟罩住,带回营中,对他们好言相劝,他们便一个个臣服于我,再无二心。”
“好言相劝?只怕是用了某种迷魂之法吧?”柳如是愤怒地说道。
张献忠微微一笑,也不否认,道:“如是姑娘说是怎样便是怎样。”
柳如是想了想,再度问道:“那我们今日登上城墙的士兵呢?难道也没有死?”
张献忠点头道:“自然没有,此刻他们虽然身上带伤,但尚且存活,正与他们同僚捆在一起。”
柳如是还待再问,张献忠不耐烦起来,道:“这十多天里,你们究竟死了多少人,让我一个个数给你听吧。”
接着他扳着指头数道:“第一天夜里,死了吕玉郎,不是我杀的。
第二天下午,死了一名疯子,是关宁铁骑下的手。
第三天下午,白杆军与关宁铁骑相互斗殴,死了一名关宁铁骑。
第四天凌晨,仓库失火,是关宁铁骑下手,杀了守卫的白杆军。”
“第八第九日,秦良玉为了阻止部下向我臣服,连续两天杀鸡儆猴,死伤人数虽多,但皆发生于两日之内。故自我故意兵败被俘之后,至今共有六天发生过杀戮事件,下手杀人者皆是你们阵中之人,而我手下则并未沾上一丝鲜血。”
柳如是霎时愣住,过了片刻,她疑惑地问道:“这些人虽非你所杀,但皆与你有莫大关系,那你这么做有何意义?难道你有好生之德吗?”
张献忠冷笑道:“好生之德?你莫要惹我发笑。我这一生最爱好杀人,之所以不亲自下手。不过是为了要完成一个仪式。”
“仪式?”柳如是喃喃重复道。
张献忠“呼”地站起,道:“正是仪式。”接着他大踏步走到吴三桂面前,一惊一乍地说道:“对了,吴将军,在我刚刚被捕那天,你饶了我性命,我还没好好谢你呢。”
吴三桂骤然面色铁青,身子打颤,咬牙不语。
张献忠笑道:“你要我自你胯下爬过,便饶我不死。现下我知恩图报,只要你如法炮制,爬过我的胯下,我便饶你性命,如何?”
众人闻言,并未感到诧异,只因那日吴三桂侮辱张献忠那盛气凌人的模样至今还历历在目,未曾想报应不爽,厄运竟这么快就降临到吴三桂头上。
吴三桂忽然狞笑道:“士可杀不可辱,我又不是你这等苟且偷生之辈,不过你如叫我三声爷爷,我那裆儿便可让你再爬一次。”说罢,他状似癫狂地仰天大笑起来。
张献忠毫不动怒,翘起大拇指,道:“果然是够英雄,够好汉。”蓦地他语气一转,道:“那我就再给你一个优惠,假如你今日杀了与你一同来此的这三位朋友,我便饶你不死,并且让你神志不失,带着你手下的关宁铁骑安然无恙地返回辽东,如何?”说罢,他伸手指了指钱谦益,鲁通天以及柳如是。
柳如是心里一阵解脱,黯然暗道:“如此也好,那样我也不必再受这良心煎熬,相思之苦了。”虽是这般想法,但她总忍不住想在临死前见那萧藏獒最后一面,好亲手掀起他那狗头,看看他的嘴脸,以了却自身夙愿,并好生质问于他,问他为何对自己的款款深情不假辞色,不闻不问。
“对了,他的短剑还在我这里呢!”柳如是忽然想起一事,不由摸了摸自己怀中的那柄吉祥物般的宝贝。
适才黑瘴军士兵并未对她搜身,是以这柄短剑也保留了下来。
吴三桂听了张献忠开出的条件,陡然间神情大变,忽悲忽喜,汗水淋漓而下,将衣裳全数浸湿,双目游移,似摇摆不定。
张献忠从身上掏出一把匕首,递到吴三桂身前,道:“你如同意,便拿走这柄匕首,割下三个人头,之后我便下令放你离去。你放心,这次我张献忠在众目睽睽之下立誓,绝不食言。”
鲁通天瑟瑟发抖,颤声道:“吴将军……我平时待你不薄,你可要三思啊……”
吴三桂双目紧闭,神情痛苦,俄然间睁开双目,满脸杀气,颤颤巍巍地伸出手,向那柄匕首抓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