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还没来得及坚持两个月,阮颜君和她便到了安家,嚷嚷着和他玩。
看着少女没心没肺的笑颜,好似上次离别之际的事情,她压根就没有放在心上。
他到底是为了什么赌气啊?
心里升起一种莫名的无力。
然而嘴角却弯起了浅浅的弧度。
……
阮家和安家本是姻亲,何况阮家的大少爷失踪了好些年才回来,这份怜惜,连带着母亲对他与他们玩耍也容忍了许多。
那段时日,说是胡闹,也毫不为过。
……
又是一寻常天,他打着主意,带着少女去隔壁的山头冒险。
那里有着上古遗留下来的残阵,留有古时炼铸的铁人驻扎在那里。若一个不小心,跌落杀阵中,则会引得无数铁人追杀。
少女跟在他后面,满心的斗志昂扬,兴高采烈,没有一丝害怕。
她一向精通阵法,他知道。也正是如此,他才带着她到这非安家之人不得进入的禁地里来,只好心为让她见识一二。
然而,两个人在一起总是斗嘴,他已经记不大清当时发生了怎样的口角,只知又一次气极,他故意将她扔在那山上,偷偷摸摸找了个地方打量着,打定主意要好好吓吓这丫头。
没想到少女嘴巴一撇,眼眸半弯,竟然是要哭了。
他从未见过她哭。
那一刻只道是慌张,想也未想地又再次跑了过去。
谁知,还未想好如何哄诳,便感觉双脚一紧,一低头对上的却是那双得意的杏眼。
又上当了。
他甚至没有时间哀叹他为何出现的怜悯之心,只担心受怕地看着少女执着木系术法化作的藤蔓,将他宛若鱼饵一般从山顶放下,又拉上。
山谷里的铁人气势汹汹地奔来走去,他听着耳侧的轰鸣声,又在心底暗暗发誓——下次,下次他真的,绝对不会理她!
……
那一次,是他十几年以来,承受的最深的惩罚。
他的母亲,从来在人外保持着雍容得体的母亲,第一次发了那么大的怒火。
当着所有人的面,将他关进了祠堂,只等着过几日,便让他去旁支家族。
说好听是历练,说难听,则是流放。
一切都只因他指着阮颜君他们,质问了母亲一句。
为什么,我不能像他们那样?
或许是安家世世代代的祖训与责任,或许是安家一直隐藏的很深的野心与期盼。他从来小心翼翼去与母亲避让周旋的话题,就这样的,又被他自己挑破。
祠堂很黑。
他努力地睁大了眼睛,都看不清他周遭的一切,连同他自己。
他记不清在里面呆了多少天,没有一个人来,也没有一个人问询,就好像他被世间遗忘了一般,遗忘在这个偏窄的,小小的,黑暗之地。
恍惚中,他想了很多。
想了自己的父兄,想了自己这些年的技艺,想了安家在世人口中的评说,想了世间中谈及的对道的追求。
可是想得最多的。
却是那双能让人不由沉溺下去的杏眼,以及浅浅的梨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