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刻的清静,一曲娉娉婷婷地丝竹之音宛若仙乐从嘈杂的背景声中脱颖而出。细细聆听下,音律中竟可寻见流淌在林间清澈灵动的山泉。
我禁不住引颈眺望,隐约可见街道的一隅,人们正簇拥着一个叫卖丝竹乐器的小贩,小贩的脚前摊落着各种类型的丝竹乐器,人群中不断发出为小贩演奏出的精准音律啧啧称赞的叫好声。
我饿着肚子看了片刻,便有些乏了,正待收回目光,阳光下一道白色的身影瞿瞿晃痛了我的眼睛。颀长的身影、一袭白袍、松散地束在脑后的漆黑如鬃的长发,对某人的记忆顷刻间生动起来。
为了验证我的猜测,我的目光不离不弃地追随着他的身影。
他许是亦被丝竹之音吸引,侧身挤入拥挤的人群。和别人不同的是,他拾起摊上的一件乐器却不急于试奏,而是从腰间掏出一条锦帕小心谨慎地擦拭起来,直至确信完全擦拭干净后,复才放在唇边吹奏起来。
果不其然,幼年青梅竹马的熟悉曲调中他的唇间飘逸而出,可以一百二十分地确定他便是略带洁癖又喜好丝竹之音的--丝竹空。不想多年之后,还可以这样遇到。我相信亲眼所见的他,但凭对他为人的了解,当初那般对我,必有迫不得已的苦衷。
这样想来,唇角边竟不自觉地勾勒出一抹浅笑。
于是,勾着身子探向窗外大声呼喊‘丝竹熊‘,无奈市井人声吵杂,终于让我决定放弃这徒劳无益之举。正欲下楼找他一叙究竟,一扭头,正撞上身后捧着一盒糕点的黄子睿若有所思的目光,连忙怯怯地敛去了面上重逢的喜色。我只知道给黄子睿盯上的人,没一个得善终的,禁衣下落不明,我自己又是一个,不想好不容易重逢的丝竹空再赴我们的后尘。
‘你去哪啦?‘为了掩饰窗口的真相,我机械地问道。
‘醒来时见时侯不早了,你还睡着。忆起你昨个狼吞虎咽的表情,寻思着这样下去不待我查明真相,你便先饿毙了,岂不太便宜了你?适才出去寻了些糯软可口的点心来。不过,嫣儿饿着肚子亦能笑得出来,想来是我多虑了。‘黄子睿说完,绷着一张脸,疑窦丛生地向着我眺望的窗口逼迫而来。
此人生性多疑,此举必已是开始怀疑了。
我于是佯装大大地伸了个懒腰,伺机用身子将整个窗口遮了个严实。待他迫近到我够得着的距离,我便一手夺过一只糕点,胡乱地塞入口中,面上旋即展露出大大讨好的笑容。
‘你说笑,哦?适才我想起从前听过的一则笑话。‘
‘是么?‘黄子睿狐疑地打量着我的强作镇定。
‘愿闻其详。‘
慑于他的逼视,我的心脏明显漏跳了半拍,供血不足直接导致思维停顿意识瘫痪。于是,口不择言地就来了一段。
‘糯米饭跟包子打架打输了,很不服气地走在路上,碰见烧卖劈头就打,只见烧卖立即脱掉外衣,气愤的说:其实我是卧底!‘话一脱口,便自觉失言到生不如死,连哽在喉间的点心碎屑都岔进了气管,直呛得我大声地咳出眼泪来。
黄子睿闻言,面色先是一滞,旋即坏笑到乐不可支。
‘如若我没理解错的话,嫣儿是在急不可耐地向我表明细作的身份么?!‘说完放下糕点,捧起桌上先前我喝剩的小半壶凉茶疾步而去,肩头不难看出可疑地抖动。
笨!还不是一般的笨!处心积虑地让丝竹空抽离出去的同时,却又漫不经心地将自己在这个漩涡里愈缠愈深,愈绕愈紧。
待确定黄子睿走远后,我忙重新支起窗柩,目光向着刚刚丝竹空出现的方向急急地寻去,却哪里还得见他半个人影?!
就是因为这个可恶的黄子睿不合时宜地出现,才使得我与在这个时空至若骨亲的丝竹空痛失交臂。
心底狠狠地将黄子睿腹诽了一气,尚不解气。一抬手,糯软的糕点七零八落地滚了一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