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眼神闪躲语不成章地艰难地表述着,几乎每吐一个词,面上便变幻出一种无可奈何地窘态。
我的手蓦地停在半空中,握紧了慢慢收回。只觉满腹心酸,终了却什么也没听明白。
错然地撞见我的满面愕然,蝶儿回身走出去之前,总算丢了一句我听得懂的话。
‘蝶儿既答应护小主周全,必不负所托便是。‘
我疑惑不定地望着她飞快地闪入小厨房的身影,费力地消化着她刚刚那一番奇怪的话,嗅觉突然敏锐地捕捉到泪水夹杂在空气里的咸涩滋味。
以至多年之后,我回忆起那一幕,那个春寒料峭细雨迷蒙的清晨,那些人,那些事,她们说过的话,她们各自的立场……依旧都是那么的真实,宛若当前。
只是在当天,令我如何都始料未及的是,灵儿那一去,竟又去了整整一日。直至烛影摇红的掌灯时分,灵儿才精疲力竭地从预留下未落锁的角门边默默进来。
一眼瞥见她踩在足底的鞋袜转眼功夫便洇出两滩湿哒哒的水痕,心下便知必是浸透了。忙抬了抬眼,吩咐下去,赶紧着人将我的一双香色绸绣花卉锦袜并一双湖色缎绣盆底女鞋捧与她换上。待停当了,方才戏语嗔怪她。
‘你不在,本宫终日便闷闷的,连说句体己话的人都没有。‘
灵儿有些费解地抬脸问道。
‘小主抬爱,有蝶儿姐姐伺候着,不也是一样的么?‘
我不动声色地摒退四壁,神色颇为不自在。
‘你又不是不晓得她那个人天生凉薄的脾性,素来话也不多一句的。‘
‘可你如何竟去了那么久?‘我将怀里的手炉递与她红肿的手上暖着。
灵儿闻言,嗫嚅着嘴唇,半晌。才忧心忡忡地直直跪下回道。
‘小主先答应奴婢,无论听到什么都不得烦心动气,以孕体和腹中胎儿的康泰为重,灵儿才有胆子回禀。‘
甫见她如此,我心下愈发惊疑,慌忙肃然了神色,怔怔地点了点头。
‘灵儿从慎刑司打听来的消息是。先前关照我们的那小个子看守。事发四日后便莫名猝死了,然说这话的小太监知道我是婉翠斋里的人,言辞间支支吾吾,似避讳着什么不敢多言。奴婢心下便起了疑。便绕路又去了趟当初小主跟我被禁足的暴室,暴室里先前的那一批看守全换了,唯独伙房里负责供应吃食的一鸡皮鹤发的黄姓老妇还是从前的。其为人孤僻,一开始不愿搭理奴婢,奴婢只好将她的活揽去大半,边帮她做菜边花了半日的时间从她嘴里了解事情原委。‘
‘那看守是不是被人唤作萧应的?‘我想到蝶儿先前说的那话,贸然打断了她的话头。
‘小主怎会得知?‘灵儿微一沉吟,眸光中疑影重重。
‘这个不打紧,然后呢?‘
灵儿凝了凝神。继续往下说。
‘那黄姓老妇说。此事诡异非常。那日她照常往里面送饭,却见与萧应轮班的另两名看守,抬着一具掩着的尸体出来,她忍不住好奇,追了他们一段询问。只说当天萧应当值,谁想值班值得好好的,突然便心跳骤停,莫名猝死。直到他们轮班才发现,奇就奇在他们将此事回禀慎刑司,那边却说宫里出了这样的事是天大的晦气,尸身也不必交由他家里人掩埋了,怕是有什么疫疾,命他们火速将其丢弃于宫外的乱葬岗上。‘
‘见事有蹊跷,替其送完午膳后,灵儿便换了男装,南门守卫正巧是灵儿的同乡,与灵儿行了方便,放灵儿出宫走了一趟。出来宫,灵儿快马加鞭地赶到了萧应的家,只说他宫里当差时,娘娘答应赏赐下来的,叫奴才务必送到。可怜萧应过世后,那个所谓的家满目疮痍不说,鸡皮鹤发孤苦无依的两位双亲,双双长期卧床不起,只得依仗下人的做事的良心。原本萧应曾经娶亲,出事之时,他妻子已怀有六个月身孕,惊闻噩耗,惊怒交加,提前便将那未足月的孩子诞下。孩子自打出世之日起,素来体弱,萧应双亲便往南山头的报广寺里占了一卦,卦象上是这么写的。‘
人道天孤星
时辰若逢此天孤,六亲兄弟有如无,空作空门清静客,总有家人情分疏。
此星照命,主一生孤独,女人得之,克子妨夫。孤星犯重者,反不为孤,必为半僧半俗。若得权福贵寿星相助,乃上命也,亦不免少年刑克……。
‘为不连累其子,萧应之妻落泪忍痛将其子丢与小姑代为抚养,万念俱灰下将自己典卖进了江王府,江王爷贪婪其姿容,逼其委身伺寝,沦为他的禁脔。之后诸事种种,便无从得知了。‘
听罢她回话中提及江王爷这三个字,我眼神不由一凛,昔日的那漫天的惨叫、冲天的火光依稀历历在目,掌心即刻湿湿地蹿起一股子寒气。
‘这件事你且留意查访着,断不能如此草草作罢!‘我朗声吩咐到,或许唯有如此,才有可能追查出当日丝竹空诱我入青楼、自己却于一夜之间沦为江王爪牙的真实动机吧!
‘啪!‘高脚青铜仙鹤衔芝挑灯里忽地爆出朵烛花,明灭不定地摇摆着。窗棂的插销不知怎地松动了,呜咽的寒风放肆地鱼贯而入,直吹得窗子啪啪作响。
灵儿连忙去关窗,我正整理着被风鼓动杂乱舞动着的轻纱幕帘,忽闻一声大喝:‘小主,当心!‘
刚一扭头,身后的轻纱幕帘被一柄锋利的匕首豁开,眼前一花,一道纤长的黑影扑了过来。惊惶中,我侧身闪过,蝶儿已然护在身前,一脚踢在那人的腰上,那人痛呼出声,踉跄着匍倒于地。
蝶儿卸了他的兵刃,将其绑着跟只粽子似的丢至我面前。灵儿上前一把扯下他的黑色遮面。竟是一位凤目狭长的白皙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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