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小主放心,您一定还会有孩子的……。‘
有晶莹的温热划过眼角,坠落鬓中。她哪里又能体会那个脆弱而短暂的小生命于我的重要?他是我和禁衣之间最后仅存的一丝牵连,一线维系。如果连他我都不能保护好,都失去了,将来又有何面目再去见他的父亲?!想到这,我的身体就不禁一阵轻颤,不由得死死按住自己痛不可抑的胸口。那里空落落的空出了一大块,麻木而苍白。
蝶儿眼底的疼痛清晰而凛冽地蔓延开来。
人,有时便是这样。破落的身子,疲惫的身心。即便你再如何漠视它,时间--这个万能的金疮药都会慢慢地将那些伤,那些痛,收口,结痂。
在蝶儿殚精竭虑地守护下,与不眠不休的照顾中,我渐渐从失去孩儿的阴霾中恢复了过来。从蝶儿的口中,我开始慢慢了解她这些天被囚困于此的过往,也认知了尹池之地的凶险。这里机关重重,茂林森森,除非外援,走出这里基本没有指望。即便来了外援,也很难不被机关算计地直闯进来,准确找出我们的所在,万无一失地将我们搭救出去。
若论蝶儿先前的功力,原还可与之周旋。只不过‘尹池‘是江王这只老狐狸最重要的一块险势要地,这府上不仅机关重重,还用重金豢养了大批江湖上的武林高手,以多对一,就连蝶儿这种绝非等闲的高手都落败下来。现在又被他们封了穴位废了功力,要想凭一己之力从这儿成功逃出去,简直是痴人说梦。
鸟之将死,其鸣也哀;人之将死,其言也善。
这段时间同蝶儿朝夕相处下来,在彼此的心照不宣中,我和她之间多少又恢复了些久违的默契。也正是因为这样的一份默契,让我放下了先前对她种种的戒备,将我与禁衣从相识到相恋再到分别,一路走来的种种艰辛向她娓娓道来,她亦能感同身受地体会到那个已经不在的孩子于我整个生命的意义。
而她,虽然在勾心斗角里隐忍了这么多年,可骨子里毕竟是豪爽的性情。事到如今,非但将叶不问乃她亲哥哥的身世秘密向我如实道来,甚至向我坦言这些年她对黄子睿一厢情愿的倾慕之情,她的气苦,她的无奈,她的痴情,乃至她对我的一番敌视。
而黄子睿的真实身份,以及黄子睿这个真命天子为何要假扮成王爷,送我入宫弑君,一番用情至深的真实动因,无一不对我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我听着这一切,吃惊得下巴都快要掉下来了。难怪,曾许我生死与共的禁衣,敏感如斯的他,在觉察出皇上对我萌生出微妙的情愫,面对这样一个高高在上情深义重的皇上时,会选择既不争,亦不夺,而是黯然神伤地落跑离去。想当初他做这个决定时,心底的伤一定不会比我少!
而我如何也想不到黄子睿为了让我心甘情愿地爱上他,竟想得出让我进宫弑杀他自己这种诈虐的法子?!他是想怎样?是想让我看看他那后宫三千粉黛是如何地因为他跟我争风吃醋?还是想让我错伤了他,愧疚得留在他身边伺候他一辈子?
只是,无论怎样,我都一点儿开心不起来。正是由于他的私心,让我永远无法挽回地失去了我的孩子,那个他原本可以保护并有能力拯救的孩子。
蝶儿和我这边正交心密谈着,那镂刻着八宝如意鼎纹样的紫檀雕花木门被人从外面大力推开,冷风夹杂着湿冷的雨气霎时扑了进来。
门外人影一晃,江王黄鹤曦大笑着抚掌而入。
‘本王却不知本王那跛了腿的侄儿竟仍有如此大的魅力?!不过说起本王那侄儿,他挑女人的品味却还算得上中上,要不然倒也轮不到祺妃你专宠后宫这么久了,不是么?‘
江王轻抿着薄唇,似笑非笑,如同少年般一脸玩味地看过来,让我心底瞬时涌起一种老黄瓜刷绿漆的恶心感。这是继贾府的那场‘走水‘的灭门惨剧后,十年来我第一次如此近距离地得以看清我借用这副身子正主仇家的相貌。
只见他身着一袭绛紫色的贡缎锦袍,腰间束着一根银色的宽边腰带。那光亮华丽的贡品柔缎,在满室辉煌的烛火映衬下,单单仅是折射出的光华便令人目眩。再加上剪裁得体的腰线,舒适飘逸,给人一种天生贵胄的雍容气度。他颌下少须,体型微福,黑密的发丝梳理得一丝不乱。若非因为发角那儿略微秃进去一些的鬓发及浑厚低沉的嗓音,你是无论如何也不会将他的年龄同年历四十春秋这几个字眼联系起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