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论弘,冷不防被他大嗓门吓一跳,云天边不悦的横眼道:“侯爷你说话能小点声吗?我重创刚醒,精神不太好。”
燕论弘捏了捏嗓子,努力把声音压低,“嘿嘿,这样总成了吧?”
燕论弘满头汗水,看着油光满面,封淮君眉头微蹙,端着托盘远远避开,只丢下一句,“她伤得颇重,需要静养,侯爷不要待太久。”
燕论弘两眼盯着云天边打量,头也不回的冲封淮君摆手,“晓得了晓得了,爷自会心疼她,还用世子提醒吗?”
燕论弘一进帐篷,封淮君便觉空气污浊,于是,脚不沾地的出去了。
虽然封淮君始终是一副若无其事的模样,但很明显,他避燕论弘就如同什么脏东西一般。
斜斜瞟了燕论弘一眼,云天边顿觉心里舒服多了。
原来封淮君有洁癖啊!触碰她之后擦手指,是属于正常反应,对燕论弘,这才叫嫌恶!
“侯爷没回金都吗?”云天边心里平衡了,看燕论弘也顺眼多了。
“说什么呢,你还在这儿昏迷不醒,爷怎能丢下你,一个人回金都?!”燕论弘凑到近处盯着她,眸子里星光熠熠。
“可是侯爷失踪这么多天,那几个侍卫不得急疯了?”云天边怕燕论弘突然失踪后,那六个侍卫会找云府麻烦,故有此一问来探他的口风。
燕论弘咧嘴一笑,“嘿嘿,不用担心,他们现在就在外边。”
云天边放心了。
仔细打量了一遍,见她除了难看点,身体状况还算不错,燕论弘便蹲在床边,一把握住了她的手,欢喜的道:“云天边,这次咱们同生死共患难,爷算是晓得你的心意了!”
靠!你晓得个毛啊!云天边无语,暗暗腹诽。
燕论弘感叹,“云天边,你很好,给爷做小妾,委屈你了。”
“……”云天边想抽回手,但他拉得死紧。
委屈啥呀委屈?她有给他做过小妾吗?这货脑子被门挤了吗?
“在那种生死攸关的要命时刻,你竟还对爷这个累赘不离不弃,云天边,就冲你对爷的这份心意,爷要娶你做正室大老婆!”
“侯爷,咱能不谈这个问题吗?!”在最后那一刻她是想抛弃他的,但是当时她委实忙得很,没空暇砍断系着他的绳索,她真的真的没有想过,要对他不离不弃啊!
就算最初时刻没有弃他于不顾,那也是因为燕北辰的缘故啊喂!跟他本身没有半毛钱关系啊喂!
“不谈这个问题谈什么?”燕论弘眉飞色舞的道,“你昏迷的这两天,爷都想好了,嘿嘿嘿,云天边,只要你伤势一好转,咱们回金都后,爷就去云府提亲……等娶你过门之后,爷立马再多纳几房小妾,让她们好好服侍你孝顺你……”
“……”娶她之后还想纳小妾?做梦!
奇葩!二货!神经病!
云天边差点被他惊呆,拉扯了几下抽不回手,于是,痛苦的闷哼了一声。
“云天边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这一招果然奏效,燕论弘顿时一惊,对未来的美好憧憬,即刻停止了。
“啊,好难受,好难受……”云天边装得柔柔弱弱,一句话喘三口大气,“侯侯……侯爷,我太虚弱了,体力不支。”
这是一朵奇葩,跟他解释是行不通的,只会剪不断理还乱,唯一的办法,就是不给他机会开口。
“啊,那别说话了,快休息,躺下休息……”燕论弘吓得一蹦而起,手忙脚乱扶她躺下,“云天边,你还难受不?”
“我没事儿,就是有些累,睡会儿就好。”云天边捂着耳朵,背对着他躺下,“那个,侯爷,你声音太响亮了,我、我头疼……”
“噢噢噢。”燕论弘干脆用气音低低的道:“那爷不说话,不说话了,你休息吧。”
云天边伸了个懒腰,闭目养神,等他识趣的滚蛋。
燕论弘在床边踱步,叹息,搓手,约摸过了半刻钟,探头往里瞄了瞄,见云天边似睡着了,自己纠结了一会儿,终于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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养伤也不能一直睡觉,睡久了浑身不舒服,云天边慢慢坐起来,环顾帐内,想找点不费力的活计做,也好打发一下无聊的时光。
可是,她能干点儿啥哩?
哎,这个远古的世界,没有电脑,没有手机,没有电视机;而她又一身伤患,无法剧烈运动,不宜到外面去;她现在的健康状况,也不适合练内功,卧槽,难道只能发呆?或睡觉?
唔……有书!
瞟见桌上有好几本书,应该是封淮君的,正好她可以看看!
云天边掀开被子,正要下床,这时,帘子被打开了,是个陌生的青年男子,探进来半个身子,瞧见云天边这模样,一愣。
“云姑娘,你现在不宜下床走动。”男子走进帐篷,放下帘子,站门口不动了。
“我知道,我不乱走,我只是想拿本书看。”云天边坐在床边,指着桌上的书,对那男青年道:“能帮个忙否?”
“你要看书?”
“否则这漫漫长日如何打发?”
男子走向木桌,云天边微笑道:“请问,你是谁啊?”
“龙驹,世子的侍卫。”龙驹迟疑了会儿,到底拿了本书,送到云天边手里。
世子虽不喜欢有人碰他的东西,但云姑娘毕竟是世子的未婚妻,把书给云姑娘看应该没关系吧?几日前云姑娘一身血污,不也是世子亲自抱回来,并给擦洗疗伤上药的吗?
虽然世子当时表现得十分嫌弃,事后又把自己从头到脚洗刷了个干净,还把染了血污弄脏的衣裳扔了,但云姑娘到底是有些不一样的。
“属下是过来给世子爷拿书的,不打扰姑娘休息了。”龙驹身姿挺拔,宛如青松,他微微垂着头,将书递给云天边,不慌不忙退后,保持一定距离,“外面有侍卫守着,姑娘若有需要,只管吩咐。”
说完,拿着封淮君看了一半的书,目不斜视的挑帘子出去了。
为什么封淮君要派侍卫到他未婚妻的帐篷里拿书呢?这个时代虽然相对来说民风开放,但也仍然很讲究男女有别的好不好?为什么他不自己来呢?他住的帐篷应该就在旁边不远才对啊?噢,先前燕论弘当着他的面进来过,还跟她拉拉扯扯纠缠不清,他貌似真的不太讲究男女有别这个事儿。云天边托着下巴想,难道是因为燕论弘来过,他嫌这帐篷里的空气被污染了?
太伤人了,太伤燕论弘了,不过伤得好!哈哈哈哈哈哈哈!
心情莫名其妙的就好了起来,云天边调整坐姿靠在床边,拿起书先大略浏览了一遍,一遍过后,她以为自己眼花看错了,重新又快速的翻阅了一遍,最后事实证明她的眼没花,也没有看错,只是,对于这书中的内容,她表示万分惊讶。
还以为封淮君在看多么有深度有内涵的旷世名著呢,没想到他看得津津有味的居然是古代版的故事会!居然是毫无深度和文采可言的民间趣味读物!我嘞个去!
看天书才符合他那副德行的不是吗?
云天边嘴角狠狠抽了抽,随即又好笑的笑了起来。
毒舌洁癖君的兴趣爱好好特别啊!哈哈哈哈,果然人不可貌相!
通俗易懂的故事会也好,挺适合她,能消磨时光,又不需费脑。
厚厚的一本书看得差不多,天色也不知不觉的暗了,龙驹打开帘子,先往里看了一眼,见云天边仍然坐在床上看书,也没什么很不方便之处,于是进来掌灯。
光线昏暗看书很累,点上灯便正好,云天边随口向龙驹道谢,放下手里的书,小心的伸了个懒腰。
再在这儿休养个两三天,待她能下床行走了,应该就能回金都了吧?她不是娇花,赶个路,稍微颠簸一下,还是经受得了的。
说起来,她倒挺想参观参观这古代军营的,听着从远处传来的操练士兵的动静,便有些心胸浩荡热血沸腾,可惜现在她伤得不成人形,下地行走都有困难,没法儿去观摩。总裁爹地,买一送一
不过想来即便她身体安康,也不能随意在营中走动吧?
哎,那燕论弘为什么可以四处乱逛?他还是北齐的侯爷呢!
奇怪。
望着空荡冷清的帐篷,云天边默叹了口气,有点想回云府了,云府厨娘做饭不错,大伯母手艺也好,尤其是红烧肉,做得十分美味!啊,好想吃红烧肉!另外在云府里,她还有丫鬟可供使唤,有天蓝小妹为她解闷,陪她闲话家常,就算是卧床养伤,想想也觉得惬意。
独自一人待在军营帐篷里看故事会实在是太凄凉了一点!可是她又不想跟燕论弘相处,怕他又拉着她说要娶她!相较起来,封淮君要好那么一点点,但封淮君嘴巴太毒了,跟他说话能把活人气死!
算了,别想太多,她还是继续看书吧。
原以为龙驹进来掌灯,是怕天黑她看不了书,掌了灯就该出去了,不想他掌了灯之后,竟开始打扫卫生了。
除了燕论弘进来时,留下的一串泥脚印,她这帐篷里干净得很,有重新打扫的必要吗?
龙驹不止仔细打扫了一遍,还打开门帘和窗户通了风,在确定完帐篷里一尘不染,并且空气清新之后,他才在云天边的注视下离开。
她没觉得有多脏啊,用不着这样吧?
“……”云天边看完一个小故事,封淮君便端着饭菜来了。
“你精神倒好。”封淮君直接将饭菜连带托盘放在床边。
云天边肚子饿了,眼睛盯着饭菜,“才看一下午的书而已。”原来龙驹打扫卫生是为了他主子的到来做铺垫。
饭菜都是搭配了药物做的,不怎么精致,也不可口,每一口都是一股浓浓的药味儿,云天边吃着,越发想念大伯母做的红烧肉。
封淮君出去了一会儿,又端了个托盘进来,这回里头的是纱布和药物。
云天边吃完饭,想起了一件物事,在身上摸索了一遍,没找到,这才发现身上的衣物,已经不是原来她穿的,经历过一番殊死搏斗,原来她穿的衣裳,估计早成一堆破烂了,她抬头望着封淮君道:“我随身携带的那些东西呢?”不会连衣服一起扔了吧?
“给你收着了。”封淮君到床边,将碗筷拿走,放到桌上。
封淮君见她一嘴油,顺手丢下一块丝帕,云天边捡起来擦擦嘴,一边问道:“封淮君,你送我的那个小哨子,看起来颇为古怪,有什么特殊作用吗?”
封淮君简而言之,“自然是有的,它可驱蛊,可避毒……保命必备,很适合你。”
驱蛊?!啊哈,那她以后岂不是不用再担心厉观容对她暗下毒手?太好啦!
云天边大喜过望,兴奋不已,眼珠子又快掉下来了,以至于他后面说的那些功能,她都没听见。
他最后那句话,她倒是听清楚了,保命必备,很适合她。
哼,又在拐着弯说她是惹事精!不过那哨子的功能她很喜欢!云天边笑盈盈道:“谢谢你哈,送我这么个宝贝!咝……”
笑得太狠了,扯到伤口了!
封淮君瞅着她,“你这激动异常的反应又是为何?”
云天边握拳,“我师弟先前被厉观容下蛊,厉观容威胁我替他做事,嘿嘿,有了你给我的那个神奇的哨子,我以后再也不用受厉观容的窝囊气了!”
封淮君闻言却嗤笑了一下,“厉观容老歼巨猾,心思深沉,官海沉浮数十载,若真要对付你这种小女孩,用得着浪费蛊吗?你是太高看你自己了呢?还是以为,蛊是遍地可寻的寻常物?”
心头刚涌起的兴奋,顿时荡然无存,云天边当即拉下脸,阴阴地瞪着毒舌君。
为何每次面对他的时候,她的智商就急剧下降,而情商则几乎为零?
嗷,太不争气了!
罢了,看在如此大方,送了她一个宝物的份儿上,便不跟他一般计较了!
呃,这种宝物应该很稀罕,他为什么会送给她?难道真的是定情信物?
云天边盯着他看,却没问出口,她怕自取其辱。
封淮君直接无视了她的目光,将另外一个托盘拿过来放到床边,问她,“你可以自己换药吗?”
云天边回想了一下,她身上外伤分布的位置,遂摇头道:“恐怕不完全可以。”
后背上有两处伤,她现在这情况,委实无能为力。
“能找个妹子来帮帮我吗?”
封淮君一口回绝,“军营里没有女人。”
喔,也对,军营里怎么可能会有女人?她只是个例外,封淮君是为了救她,就近原则,才带她来营地里的。
“这附近应该有村庄的,能帮忙找个女人来嘛?”不然她自己不好弄啊。
“军营里不允许有女人。”
“哈哈哈,我不就是女人嘛?”云天边脑子一抽,想噎他一把。
结果……
封淮君失声轻笑了,“你?我带你到营地里来的时候,你只是个血肉模糊的肉团子,现在也看不出来是个女的。”
自取其辱,莫过于此。
“……”云天边悲愤咬唇,怨毒的瞪着他。
封淮君视若无睹,一转身出去了,“自己慢慢换,实在换不了,再喊我。”
能侥幸为他所救,保住小命,已是人品大爆发了,便不那么讲究了吧。
自己来就自己来,身在军营,也只能如此了。
“那你给我把门守好!”万一她正换药换到一半有人闯进来那可就不好看了。
尤其是燕奇葩。
“知道了。”封淮君负手立在帐篷前头,衣袂飘飘,静静仰望神秘莫测的浩瀚夜空。
龙驹上前道:“世子,属下在这儿守着吧。”
封淮君淡淡道:“她瞧见自己的伤,未必下得去手,我且在这儿看着。”
待她受不了向他求助时,他便勉为其难,再帮她一把。
“……”龙驹默然退后。
云天边做好给自己换药的准备,先熟悉了一下托盘里的药物和工具,然后卷起裤腿,从最方便操作的右脚脚腕开始,解开脚腕上的纱布,云天边被那丑陋的伤口吓着了。
脚腕上本就没有肉,磨掉了一层皮,骨头便赫然在眼前!
幸亏当时她脚踩住了绳索,不然燕论弘那么重,绳索就光缠在她的脚腕上,她的脚肯定会就此残废!
万幸她的筋骨没受太大损伤!
云天边仰起头沉沉地吸了口气,然后一样样往伤口及周边擦药。上药包扎的过程,伤口无比疼痛,仿佛有刀子在刮她的骨头,她一口一口的吸着凉气,强自忍着疼痛,良久,才处理好脚腕上的伤。
躺在床边歇了会儿,让疼痛感缓解了,她才又爬起来,小心翼翼脱去上衣。
身上的伤也好不到哪儿去,大大小小,深深浅浅,长长短短,疮痍满目,云天边抿嘴瞧着很不好受,正常的女孩子,哪个受得了自己一身狰狞伤疤?很丑陋,很恶心,也很疼。
云天边想哭都哭不出来,心里各种憋屈和郁闷!
若让她知道谁是此次刺杀她的幕后主使,她一定要撕碎了丫的!撕得稀巴烂!
啊啊啊啊啊!
回头她得好好研究一下祛疤的药!一定要让身上恢复原貌!否则以后她都无法直视自己的身体了!
花了好长时间平复心绪,又花了好长时间,云天边将身上,她能自己处理的伤口,一一伤药包扎完毕。
然后整个人便脱力的倒下,额头抵着床铺,娇躯不可遏止的颤栗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