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默然的看着自己面前跪着的少年,心中不禁百味杂陈。
他的一生不算长,短短三十五年,于国于民没有做出什么丰功伟绩;对妻对子也无法做到一碗水端平,着实算不上是一个好皇帝。
眼前这个孩子,今年也有十四了吧?可是屈指算来,他真正陪在这个孩子身边的时间,只怕连半年都没有。
他将所有的心思都放在了阿璇身上,只可惜到最后,阿璇也去了,他的孩子也没有得到应有的父爱。
唉,这一生,何其失败!
瑾瑜,其实是个很漂亮的男孩子,长得更像他的母妃陈贵妃。
只希望,这个孩子的性格,切莫像他的母亲一样歹毒就好。
想起因陈贵妃而死的阿璇,皇帝心中猛地绞痛起来,他紧紧捂着胸口,脸色惨白,眼前一阵阵的发黑。
红尘飞快地将数根银针刺进皇帝胸前几处要穴中,皇帝的神色有所缓和,对着他轻轻摆了摆手。
红尘见他脸色稍微好看了些,又似乎有话要与皇甫瑾瑜说,便退后了几步。
皇帝默然望着他这惟一的儿子,过了半晌方才嘶哑着声音说道:“瑾瑜,父皇的时日不多了,你是父皇唯一的儿子,你要记得,一定要做一个好皇帝。”
皇甫瑾瑜忽然觉得难过起来,其实父亲对他来说,是陌生的,对他的感情,敬畏更多于敬爱。
他长这么大,一年倒头能见到父皇的时间屈指可数,自从母妃去世后,更无人来管他是吃饱了还是穿暖了,是骂人还是打架了。
祺王不受皇帝待见,这是众所周知的事情,所以就连京城的那些纨绔子弟,也敢随意欺辱于他。
可是,不管怎么样,父皇已是他唯一的亲人,即便自己不受宠,可父皇仍是自己的亲父皇,如今就连这唯一的亲人,也要离自己而去了?
皇甫瑾瑜莫名的感觉到慌张起来,声音也颤抖起来:“父皇,您不会有事的,儿臣还没有好好孝顺您......”
皇帝看着眼前这张清秀稚嫩的脸上,还有几处青肿擦痕,知道这孩子又在外面惹是生非了,虽然愧疚难过,此时此刻却已无暇再理会,只拉着皇甫瑾瑜的手,急声说道:
“瑾瑜,你日后要好好听你小舅舅的话,他会辅佐你,成为一个好皇帝,切记切记!”
皇甫瑾瑜惊讶,更不解,为何要让那个人来辅佐他?那岂不是会令他噩梦不断?
皇帝只感觉眼前又一阵阵的发黑起来,他知道自己没多少时间了,手中用力,将皇甫瑾瑜朝自己面前拉了拉,压低了声音说道:
“瑾瑜,沈家如今势大,朝堂上有大半朝臣都是沈氏党羽,你要学会隐藏自己的实力,不要轻易动沈殊。只有他能牵制住你的皇叔,你要学着尽快成长,成为一名真正的帝王,在这之前你需要做的,就是让自己的羽翼更加丰满。”
皇甫瑾瑜偷偷望了一眼站在远处的沈殊,干涩的吞咽了一口唾沫,迟疑的说道:“可是......儿臣觉的小舅舅好可怕,父皇您让他来辅佐儿臣,不怕他会做谋逆之事吗?”
皇帝低低的笑了起来,这个傻儿子啊!相对于沈殊来说,另一个人才是真正令他忌惮的。
他感觉身上一阵阵的发冷,气力也一点点的在消失。
他低声说道:“沈殊是永远不会做出谋逆之事的。他这个人啊......”皇帝的唇边忽然露出一抹难明的笑意:“沈殊是个难得的人才,对他要不计任何手段,哪怕威逼利诱,也要让他为你所用......”
皇甫瑾瑜不解的睁大眼睛,威逼,利诱?
怎么看那个沈殊,也不像是一个能被这四个字所打动的人啊!
他又偷偷转头,看了看站在远处那个身材纤细的少年,少年正在转头和红尘说些什么,神态严肃,时而拧眉,时而默然,他站在那里,就像一幅静态的水墨画一般,说不出的写意。
他怔怔的看着,一时竟然忘了该说什么。
忽然看见那个少年朝他望来,又疾步走上前,神色带了几分惊色与悲伤。
紧接着,红尘快步上前,去翻看床榻上皇帝的眼睑,又按向皇帝的脉搏,过了许久,方才缓缓摇了摇头。
皇甫瑾瑜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他的父皇,去了。
看着宫殿中的宫人来回穿插忙碌,听着满殿响起来的嚎哭声,皇甫瑾瑜心中的念头竟然是,他的苦日子,将要来临了。
九月二十三日,风国年轻的帝王,暮珝帝因病驾崩,享年三十五岁。
九月二十五日,暮珝帝唯一的儿子,祺王皇甫瑾瑜灵前即位,改年号为天成,史称天成帝。
暮珝帝遗旨,任命国舅沈殊为相,并加封为太傅,与诚郡王共同辅佐新帝,处理朝政事宜。
这道遗旨一被宣布出来,倒引起了朝堂不小的喧哗。
沈殊是何许人?他是已故皇后沈璇的幼弟,是皇帝最宠爱的内弟,当今国舅,更还是沈家有史以来最年轻的家主。
沈家在风国已有百余多年的根基,历年来,从沈家走出无数子弟成为朝中重臣,数位女子成为后宫妃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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