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杀走了,没有任何预兆的就走了。
沐青宁得知他走了的时候,还在房里呼呼大睡,揉揉睡眼朦胧的双眼,她爬起来,不满的嘟囔,什么人啊,走之前好歹也跟我们说一声啊。
起床后,她掰着手指算了算日子,美人爹爹跟娘去了锦州七日,今日也该是她们回来的日子了,于是沐青宁早早就厨房吩咐厨娘做了许多好菜。
跟顾北城玩了一天,日落时候,那辆左相府专属的马车终于从远处驶来,闯进等在大门口的沐青宁眼里。
停了车,车帘被掀开,下来的是沐云,尔后,柳逸轩也掀开车帘。沐云伸出手扶住柳逸轩,小心翼翼的把他搀扶下来。
“美人爹爹,娘。”沐青宁喊了一声,她的视线停留在柳逸轩身上,他怀里抱了个坛子,“美人爹爹,里面的,是曲叔么?”
“嗯。”柳逸轩摸了摸盖子,对沐青宁笑道:“时隔多年,我终于再见到了他,只可惜,他却再也看不见我。宁儿,等会儿你随爹爹来,我们去给你曲叔选个安身的地方。”
“好。”
三人进了府,顾北城还在房里睡觉,书南瑾已经等在前厅,见柳逸轩回来,两人又说了些许话,柳逸轩才去沐浴。
柳逸轩沐浴完毕后,顾不上等自家妻主,一手抱着曲风的骨灰坛,一手拉着沐青宁走向后院。
到了柳逸轩所居住的院落里,他松开沐青宁的手,递给她一个小铲子,示意她在屋子前那丛芍药底下挖个坑,“你曲叔生前最爱芍药,这里他应该会喜欢,而且这里离我房间隔得不远,每日我也能来看看他。”
柳逸轩脸上的缅怀神色刺痛了沐青宁的眼,忍着想哭的冲动,她吸吸鼻子,开始挖起土来。
等坑挖好后,柳逸轩拒绝了沐青宁的帮忙,亲自把那装着曲风骨灰的坛子埋进土里,捧了土洒上去,上面还放了朵紫色的芍药。
“美人爹爹,你别伤心了。”沐青宁见他嘴角还带着笑,以为他是太过悲伤才会如此反常,安慰他道。
做好一切后,柳逸轩拍拍手上的土,对她笑道:“宁儿不用担心我,该说的你娘都跟我说过了,爹爹也明白,人死不能复生,生命的另一种延续,就是接替那个人的幸福,好好活下去。你曲叔活的时候受了太多的苦,爹爹只盼着他下辈子投户好人家,有份好姻缘,最好,不要再身为男子。”
“爹爹,你看开就好。”沐青宁想了想,望着柳逸轩淡淡的笑容,心里犹豫着不知道该不该说。
知女莫若父,柳逸轩见她吞吞吐吐,欲言又止的模样,心下明了几分,问道:“宁儿,你想跟爹爹说什么?”
“美人爹爹,我,我…”一时不知道怎么组织语言,沐青宁支支吾吾了半天才开口:“美人爹爹你不觉得曲叔的死很可疑吗?”
不慎落水?这句话说出来她根本都不屑一顾,柳家她不是没去过,就那么一个小荷塘,水刚没过小腿,能淹死人?如果不是池塘,那还能怎么落水?就算落水了,听到动静的下人应该会赶过来吧?所以这个说辞根本就错漏百出。
笑容略微僵硬了一下,柳逸轩好久后才回答她:“他会泅水。”
闻言,沐青宁更加坚定了自己的想法,如果曲叔会游泳的话,那怎么还可能会落水被淹死?
“那曲叔是怎么死的?”
柳逸轩沉默不答,沐青宁也猜到了几分,曲风不喜出门,整日呆在柳家,与柳家人朝夕相处,能对他下手的,也只有柳家的人。
若是问柳家何人最恨曲风,答案无疑是柳如烟的正夫,曲风的存在对他来说就是个耻辱,所以最有可能下毒的就是他。
“爹爹,那你为什么不与她们当面对质?”
新月已经从西边爬起,远处墙根栽着的竹子迎风婆娑起舞,竹叶被风吹得“沙沙”作响。
柳逸轩的双目看着远处,似穿过了那道墙,看到的世界与沐青宁完全不同,他的笑容有些苦涩:“宁儿,有些事情不是像你想的那么简单的。纵使是对的,你却只能憋在心里,掂量轻重。爹爹软弱,害了他一生,这辈子最大的错误就是没把他带到左相府,如今,我想悔,已是来不及了。”
柳逸轩走了之后,听得云里雾里的沐青宁还是站在那丛芍药前苦苦思索他的话是什么意思。
“别再追问你爹爹了。”
沐青宁被声音吓到,回头一看,沐云不知道何时站在了她身后。
“娘。”
“若是可以,你爹爹也想为曲风讨个公道。只是一边是血缘至亲,一边是一生挚友,他要如何选择?更何况,如今曲风死无对证,都已经成了一捧骨灰,再说什么,都是无用。”
沐云说完后,沐青宁低下了头,听娘这么说,美人爹爹心里肯定不好受吧?
“走吧,南瑾跟北城早就等你们开饭了。”
放弃了脑中杂七杂八的念头,沐青宁跟了上去,与沐云一边走一边跟她叽叽喳喳说话,汇报这几日来找她的人。
花丛里,开得最艳的那朵芍药随风轻轻摇曳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