堂中只两人,多是梁佑在说,谢明非爱搭不理模样。
只是而今他提及林献,先前费尽心思也没激起这人半分情绪,现下倒是讨了句回应。
“谢某与殿下谈的是江陵之战,与旁人何干?”
按理说若是往日梁佑还在这人手下的时候,倘听着他这样一番话,早该心惊胆战地赔个不是。
可现下他已回到大梁,远定城亦是大梁地界,纵是谢明非当真与他动怒,自也不必似从前般谦卑。
更何况……
漫不经心斜睨他一眼,眉眼含笑,“谢先生这话说得不对,林二小姐当真是旁人么?”
谢明非冷心冷性,对这人世间的事漠不关心,安坐京中,看时局动荡却独善其身。
这样的人,若是寻不着个活着的由头,早晚有一天该离去。
梁佑觉得自己不算看得懂他,但曾经多少年仰望,合该了然一些才是。
在朝为官者,一为报效家国、为万民谋福祉,二为求其权势。
谢明非两样都不算。
太子少师一职虽说不算小官,可若真求权势,谢明非之能,哪怕天子忌惮,也断不可能止步于此。
可若说是想为万民谋福,除却偶与萧嵇谈话,其余也只在宫中教导皇子公主罢了,风声一概皆不入耳。
如今出手,实在罕见。
他这番话多少带点调笑和试探,但终究没等到谢明非的反应。
“江陵之战,你败。”
“夺嫡之争,你胜。”
那人漫不经心抬眼,分明是当下两件惊天动地的大事,从他口中说出倒显得轻描淡写。
末了,视线直直扫去,说是询问,语气却毫无起伏,“如何?”
说话的人不甚放在心上,听者却是心中波涛骇浪。
梁佑对上他的视线,那人眼神深邃不见底,古井无波,瞧不出半分心绪来。
谢明非这意思是,只要他在江陵之战中就此收手,败于裴玄,便助他登上皇位?
他早不似先前般懒散,反倒是直起些身来。
以谢明非的本事,要助他登帝位,他自是相信的。
只是这人真的会助他吗?
这样想过,梁佑掀了掀眼皮,再度看过去的时候,眼底的火热消下去几分,倒显得平静。
拿过手边的茶,掀开茶盖喝了一口。
茶早上过许久了,又逢这样的天,茶水早凉了。
若换作寻常,他早便着人进来换新茶了。
只是当下,受谢予这番话影响,他思虑半晌,心中有几分烦躁,此时喝口凉茶反倒是压下点来,因而便也没多说什么。
比起他的诸般多虑,谢明非那方可算得上是淡定了。
梁佑不动声色看着下面那人,又堪堪摆上抹笑来,“江陵之战乃是父皇期许,若是败了,只怕回去,本宫不大好交代吧?”
其实,若真要交代,他自有千百种手段给梁帝交代。
不过是先拿来试一试谢予罢了。
“大梁之中,听闻三皇子近来与五殿下不睦,找个由头推过去不就好了么?”
那人说得云淡风轻,梁佑倒是微微诧异。
接受能力这样好的么谢明非?
栽赃陷害已经信手拈来了吗?
这么快便在为他登帝做考量了?
但他还是没有就这样卸下心防来,依旧不依不饶地问道,“那倘若事后,先生并不愿相帮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