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复。
老夫人的三个儿女都是孝子,平素无事好好的,因为职责和各种各样的顾虑经年不回洛阳,但是母亲病倒,那些理由都变得不再重要。杨行乾重任在肩不得擅离职守,得知上京异动后更得加紧布防以观后效;七郎和颖坤却都是他的部下,许二人长假即刻回京探母。
七郎只带了靖平和红缨,那二人也都是骑御好手,四人四马轻装简从,雄州回洛阳千里之遥,不费半月就走到了,送回家的书信都未必有他们走得快。
一别数年,物是人非,真的走到洛阳城门口时,连靖平都有了几分近乡情怯的思绪--当然,他怵的是家中十年前就指着抱孙至今都没抱上的二老。
城门拥挤,四人下马由靖平红缨牵马,排在城外等候。颖坤看七郎抿着唇一脸沉肃,似乎有些忐忑紧张,叮嘱他道:“七哥,娘亲现在卧病在床,回家后你可都得顺着她,别惹她生气。”
七郎回过头来笑道:“当然,这点分寸我还是有的,你还当你哥哥是二十来岁不懂事吗?”
她也笑了:“那是,七哥现在是威风凛凛的将军,麾下万人,比以前稳重多了。如果……”
如果六哥还在,娘亲恐怕都分不出来你俩谁是谁。她本想这样开玩笑,却没有说出口。有些人有些事他们很少提,比如六哥,比如六嫂,就如同宇文徕之于她。不提不是因为忘却了不在意,而恰恰是因为太过在意,无法忘却。
七郎当然知道她的想法,宽慰道:“我这里你不用担心,倒是你身份有些尴尬,只怕要受风言风语烦扰。”
离开洛阳时,她是远嫁鲜卑的宁成公主,嫁去不过半年,夫婿亡故,她私自潜逃回国。雄州军营里都是兵卒糙汉,不会有人在意这些,最多私下提两句也就罢了;但是回到洛阳,难免有人置喙,为结姻而封的异姓公主,现在姻亲早就泡了汤,如何了结?
“这事也由不得我做主,陛下和太后自会定夺,顺其自然吧。”
回到家中,颖坤松了口气。迎接他们的是四位嫂嫂,吟芳并不在其中。她暗暗觑着七郎反应,他似乎有些失望,但忐忑紧张的情绪也随之消弭。
多年未见,年长的大嫂已和大哥一样两鬓斑白;分离前四嫂五嫂还是妙龄少妇,青春明丽,如今韶华渐逝人到中年;她们眼中的小叔小姑想必变化更大,昔日青葱年少,而今风尘满面。
与嫂嫂们见过礼,二人不及休息整饬,风尘仆仆地赶往后院去见母亲。路上颖坤趁人不注意,悄悄问五嫂:“六嫂呢,怎么没见她?”
五嫂还如以前一般心直口快:“她去白巧庙里为婆婆和贵妃祈福,要连诵九九八十一天经,过年才会回来。”
贵妃两个字在她印象中还等同于越王兆年的母亲白贵妃,错愕之后才反应过来,现在的贵妃是吟芳的妹妹杜茉香。
燕王十七岁登基,一年后大婚,立原定为燕王妃的苏氏女为皇后。茉香原是燕王孺人,初封昭媛,后因得宠而册为贵妃。苏皇后生皇子预时难产染病,产后半年崩逝,之后中宫正位一直虚悬,杜贵妃就是实际上的后宫之主。燕王本应有四名孺人,因为婚事久久未决,其二退亲另觅良人,留下茉香和另一名周氏女,分别晋位贵妃和贤妃。退亲的那两家自然悔不当初,否则现在也是皇亲国戚、鸡犬升天了。
这些都是从家书中零星获知,因为三姐贵为太后,因为杜贵妃是吟芳的妹妹,宫里的事也时常提到。当她想起这些时,太后、茉香、仅有过数面之缘的苏皇后、周贤妃,甚至她从未见过、只听大嫂在信中言语描述的皇子预,他们的面容都一一浮现在她脑海。
但是这些人围绕的中心,最重要的那个人,今上皇帝陛下,他的脸却是一片空白。
那个曾被她连名带姓无礼地吆喝叫唤、如今天下人避其讳的名字,它所对应的,还是那个十四五岁、顽劣青稚的少年。就如此刻她被嫂嫂家人簇拥着,经过通往祠堂的月门,家中一草一木都与十年前并无二致,门洞后、树丛下似乎还可见少年少女鬼祟张望探头探脑的身影;恍惚觉得她只要一回头,还能看到他亦步亦趋地跟在自己身后,神情傲慢又欠揍。
少年已老,往事不再。
作者有话要说:开头写得不太顺,希望后面好一点。收藏掉得好**,感觉自己被抛弃了一遍又一遍,好忧桑_(:з」∠)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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