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不悦叱责了几句家中保姆不收拾东西,再将人轰走。
偌大客厅里只剩下她和梁瑾。
梁瑾双手插兜靠身侧沙发随意站着,主动开口:“有什么话直说吧。”
姚曼思深呼吸,回身看向他,目光里全是责备。
“田婉清那个儿子,跟你是怎么回事?刚才他为什么要送酒给你?”
梁瑾坦然回视:“我不知道妈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不等姚曼思动怒,他接着说:“没怎么回事,我刚说了,他还我人情,仅此而已。”
“仅此而已?”姚曼思分明不信,“你给了他什么人情,需要他特地送这么贵的酒还你?他什么时候回来的?你为什么瞒着不告诉我?除了工作你们还见过几次?”
梁瑾却道:“我跟他没有关系,何必要把一个外人的行踪告诉你?”
“没有关系?你们当年明明……”
姚曼思的气怒之言即将脱口而出,被梁瑾打断:“你明知道,跟他有关系的人是梁玦,梁玦早就死了。”
这是这么多年他第一次在姚曼思面前提到梁玦,用这样云淡风轻的语气,直视姚曼思的黑眸里无喜无悲,瞳仁中心是一片空洞的麻木:“我是梁瑾,我跟他能有什么关系?”
“你也知道你是梁瑾,”姚曼思近似咬牙切齿,恶狠狠地说,“我还以为你快忘记自己是谁了。”
“忘不了。”梁瑾轻讽。
被所有人交口称赞的梁家长孙的名字,他每天要在那些公事文书上签下无数遍的名字,他怎么可能忘。
“你记得就好,记得就给我离那小子远点。他不是个好东西,当年害死你弟弟,别想着现在又来害你。他们家里人也恶心,他那个表弟是个什么玩意儿,婚礼上闹出那种丑事成为全城笑柄,活该被捅成残废,他们一家子都是害人精!”
姚曼思的张牙舞爪激不起梁瑾心头半点波澜,连愧疚也早在日复一日的折磨中所剩无几。
他亏欠的人,本也不包括姚曼思。
“没别的事我先回去了,你也早点休息吧。”梁瑾淡道。
轻飘飘的一句话,让姚曼思高高吊起的愤怒情绪没有了落点,她浓艳妆容下近似扭曲的表情在梁瑾看来颇为滑稽。
对上梁瑾没有温度的眼,姚曼思一愣,似乎在这一刻忽然意识到,她的儿子已经三十岁真正独当一面,早不是当年那个能任由她拿捏的少年。
梁瑾如果不再听她的话,她其实没有任何办法。
这样的念头一旦生出,随之而来的恐慌迅速淹没她。
僵持间,姚曼思忽然就软下态度,神情近似可怜:“阿瑾,我只有你这个儿子了,你不能再伤我的心。”
并非全是装的,她确实在害怕。
梁瑾看着她这样,只觉得悲哀。
姚曼思这一辈子看似风光,其实也酸楚。
梁瑾外祖家是书香门第,教出来的女儿却过分娇蛮、空有美貌。但她命好,二十岁嫁给梁瑾父亲,生下一双儿子,过上了养尊处优的少奶奶生活。可惜也才十几年,丈夫因病去世,从此她移情到个性几乎与丈夫一模一样的大儿子身上,将他当做自己此生唯一的希望。
姚曼思前半生靠父亲、靠丈夫,后半生靠儿子,却又不甘心只做那柔弱菟丝花,她对梁瑾这个大儿子有着近乎病态的掌控欲,要他出色听话,要他事事以她为中心为她长脸,要他全心全意按着她的心意过活。
但梁瑾也是人,也有自己的七情六欲和想法,不可能真正满足她。
梁老爷子并不满意姚曼思这个儿媳,却又怜她年纪轻轻守寡不肯改嫁,从来让梁瑾多让着她。
曾有一次梁瑾主动提出希望姚曼思再找个人,那时姚曼思歇斯底里控诉他对不起他父亲,激动之下甚至拿刀划伤了他,那道伤疤至今还留在梁瑾的小手臂上。
他们母子之间经年累月的怨怼累积,总有一个要先疯。
梁瑾此刻的沉默更让姚曼思心慌。
她盛气凌人的表象下从来都是色厉内荏,尤其在年纪越大越力不从心之后。
“阿瑾……”
“你休息吧,我真回去了,过几天再来看你。”梁瑾到底放温缓语气,安抚了姚曼思一句。
并非心软,是这里的沉闷压抑让他格外窒息,他只想离开。
姚曼思不放心地又问了一遍:“你真的不会再跟姓傅的那小子有瓜葛吧?”
已经转身的梁瑾脚步一顿,忽然觉得,更悲哀的那个人或许是他自己。
他的嗓音喑哑有如呓语:“我说了,我跟他没有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