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年,也是这个时候。七月二十五晚,长满了松树的小山岗上,可以听到不远处岷江急流处的水声了。这盛夏的晚上却没有月亮,夜空里浓云密布,不一会开始电闪雷鸣,大雨瓢泼。松岗上一座孤坟前,坐着一个身材魁梧的男子。他有一头散乱的长发,身穿一件破旧的灰sè法袍,背上交叉背着一对宝剑,一根长笛举在嘴边。虽然忽然下起了大雨,他却一动也不动。那笛声虽然清亮,曲调却凄婉如泣。一曲江城子,在狂乱的风雨中如穿行飞扬的雨燕。仿佛有人在悠悠唱着:
“十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千里孤坟,无处话凄凉。纵使相逢应不识,尘满面、鬓如霜。
“夜来幽梦忽还乡,小轩窗,正梳妆。相顾无言,惟有泪千行。料得年年肠断处,明月夜,短松冈。”
“秦漾?”隐约看到不远处站着一个身材纤细的影子,他心中忽然一阵悸动。笛声戛然而止。一个瞬间的闪电划破夜空,这个漆黑一片的小松岗明亮如白昼。他已经看到秦漾和昔ri一样清秀温婉的笑容了。但他立刻明白,他看到的只是幻觉。小漾绝不会和他一样傻站在雨里。如果是她,早就跑过来,拉起他的手跑到屋檐下,然后帮他擦去满脸的雨珠了。
以前每年的这个时候,他也偶尔产生这种幻觉。幻觉总是瞬息即逝。就像那些偶尔划过夜空的流星一样。永远不知道什么时候会来,却一定立刻就会消失。他无数徒劳地试图永远留住这种幻觉。
这其实是一个戴着斗笠,穿着簑衣的女人。电光闪耀时,能看到她穿着一件jing致的青sè绸衫,外边却扎着粗糙的麻布,有一张jing致妩媚,却久历风霜的脸。一看便知,是个多年行走江湖的女子。
他失望地叹了一口气,毫不理会地继续吹笛。他喜欢的女人死了之后,常常把所有的女人都当作死人。
那女人就像鬼魅一样。虽然一动不动,但每次电光闪过,她都迫近了不少。到三丈之内时,吹笛的男子背上忽然一阵宝剑的龙吟虎啸之声。只听蹭蹭两声,两把剑竟然自己从他背后的剑鞘中飞出,如雨中穿行的轻盈的燕子一样在空中画了两个漂亮的弧形,当地一声交叉成了一把剪刀的形状,正挡在女人的脖子前。
女子不知从哪里抽出一根白sè的细鞭,往双剑相交处一抽。这一抽力道奇大,双剑上火花四溅。两剑受了这记重击,一时散开,却并不反击,像两个执着的护卫,又自动地排成剪刀的模样,继续紧紧看住这女人的脖子。
她只得往后退了一步。这对剑立刻飞回吹笛男子背后的剑鞘去了。
她一声长啸伴随着强劲的真气直刺夜空,也冲激着他鼓膜。江湖上高手对阵讲究先声夺人,如果对方知难而退,就可以避免一番血腥恶斗了。
但他却不为所动。继续吹笛。
“仙笛鬼剑荀木杨!没想到你废得像一个活死人,一点生气都没有了。”
他不由得一怔,停了笛声。仙笛鬼剑这个称呼,他是很久很久没有听到过了。要说十年之前,这个御剑派掌门大师父的关门弟子荀木杨的名号,还是响当当的。
他喜欢吹笛。尤其是心情郁闷的时候。后来他发现每次临阵对敌的时候,心情也总是很差。于是就全然不顾对方的面子,在一边悠闲地吹笛。
如果他只是吹笛也就罢了,一对雌雄霜雪剑神出鬼没,对手根本就近不了他三丈之内。
仙笛鬼剑的大号,是那些曾经胆寒的对手给的。
“不知这位姑娘高姓大名,来找在下为什么事呢?”荀木杨礼貌地问。他对记得十年之前事情的人,一向都很礼貌。
“我是魔瞳妖使叶青!我看上了你的雌雄霜雪剑,我需要用,我要拿走。”女人冷冷地说。
荀木杨淡淡一笑:“对我来说,什么都已经没用了。妖使想要,拿走就行了。”
那女人依然满意:“它们只认你为主。我光拿剑有什么用?连你人我也要一并带走!”
荀木杨低头想了想,说:“明年的这个时候,你可以到这里来,收走我的尸首,和这对剑。”
女人点点头:“那明年我会再来。”电光再次闪过时,女人已经消失不见了。
***
转眼又是一年。七月二十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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