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了,”船舱如同摇篮缓缓晃动着,天佑睡得正熟,忽然感觉躺于旁侧的云鹤坐起身,低声询问。听到主人动静的温温、丹墨亦昂起了脑袋。
赏云鹤点了灯,取过怀表看了眼,随即紧锁剑眉,轻声道,“五分钟前,我听到一种声音,很轻但很吵杂。这样的声音,我从没听过。现在这股声音不仅没有减弱,反而更响了。”
天佑岂是不知深浅的,他虽没听见什么,但知道赏云鹤内力深厚,自然能听到些别人听不到的声音。天佑立即披衣而起,“你先去看看,我把馄饨叫起来。”
说话间,云鹤已穿妥了衣物,应声出了舱门。天佑弃了礼服长裙,穿上大清的短褂长裤,迅速推开隔间的房门,把春丫头唤了起来。“这里有我,你去把人都叫醒了。”
“是,小姐。”春丫头知道天佑不会无缘无故三更把人唤醒,此时见她神色不明,急忙套上了走动方便的衣物,快步出门。
天佑把胖儿子挖出被褥,小馄饨觉得身子一凉,迷迷糊糊醒来,傻傻地看着天佑道:“娘亲?”
“嗯。”天佑点头应了,边托起馄饨的小身板,吩咐:“手。”
馄饨听话的伸出右胳膊,天佑为他套上袖子,接着不必天佑说什么,馄饨依次送出手脚,方便天佑给自己穿衣。“娘亲,怎么了?”在小馄饨穿上裤子后,已醒了神,他眨巴着大眼瞧着天佑询问。
“有事。”等馄饨自己穿了鞋,天佑把跟在脚边转悠的温温塞入馄饨的怀里,正要抱儿子出舱门,忽然砰的一声巨响,船舱剧烈晃动,竹滕箱子纷纷跌落。天佑为了护住馄饨一个趔趄,正被回转的云鹤扶个正着。
天佑蹙眉道:“怎么回事?刚才那是炮声吧?遇上海盗了?”
云鹤的目光与之相对,神情更为冷峻。“天佑,你听我说。确实遇到海盗了,他们正在靠近。可是刚才我听到的声音,与海盗无关。我想……可能是龙挂,龙吸水。”
“你是说龙卷?”天佑闻言心下一沉,正色道:“如今是什么情形?”
“海盗船已在射程之内,船主不想冲突,让舱底奴隶划向东南方。”
“不妥?”
“船正驶往发声处。”
“不能让船主换一条道?”
“海盗船从西北来,这是能最快甩开它的方向。”赏云鹤摇头道:“龙挂的事,我向船主提了。可是天太黑了,用‘千里眼’也看不远。潮水起伏虽大,但船主说很寻常,不过是风浪大了点。”
天佑知晓人性,龙挂看不见,海盗就在眼前,让船主改道万不可能。原本他们下个月就要回大清了,可能要许久、许久之后才会再来欧罗巴。为此,在馄饨提出想看英格兰往南的那片传说中夜里会发光的珊瑚礁时,他没有拒绝。这片珊瑚礁是时下大不列颠最新鲜的话题,有不少上流界的贵族钓客和喜爱浪漫的情侣相约出海,欣赏碧海间最美的景致。谁知回程会遇上这样的事。
天佑看过不少天文地理的书籍,书上说,龙挂从出现到消失时间不长,有时候显现的相当突然,仿佛眨眼间变出来的一般。天佑深知云鹤若有没八分的把握,是不会危言耸听的。东南方定然是不能去的,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可船长不信云鹤的话,不愿涉险就只有自己掌控航船。但眼下他们只带了五个护卫,和春秋二婢,对方却水手众多,船底的奴隶更是听令于对方,要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控制住航船,实在不易。
若不论死活,倒容易些。无奈船长也是有身份的,船上又有那么多贵族,只怕得命回大不列颠的当日就会传出风声,对他们甚至大清都不利。而仅仅制住船长是没用的,后有海贼,一船的性命和船长的性命孰轻孰重?就是船员想妥协,贵族也不会罢休。
馄饨虽然一头雾水,却是个知事的,只是抱着温温并不作声。
“放心,船长下令后,我就把甲板上的人都打昏锁在客舱里了。底下的人不知道,正拼命划船,现在是卫风在掌舵,朱礼、王保仲两个在左右守着,另两人压制游客。”
这话该第一句说才是,天佑冷冷横了云鹤一眼。
云鹤晶亮的眸子掠过一丝笑意,“龙挂由东南而来,可能往西北去。如今,只能先往西行,海盗船很快就会靠近,我不会让他们上船的。”说着俯身抱起丹墨。
“你要上海盗船?”
天佑的敏锐他一直看在眼中,云鹤宽慰一笑道:“你们先走,我会跟上。”云鹤握了握天佑的手,眼中千言万语融成一句道:“小心。”
未等天佑答应,赏云鹤已掠出了客舱,显然情势急迫。天佑知道躲在舱内保全一时却更为被动,正想出船舱又逢一轮颠簸。恰巧春丫头、秋丫头踉跄着冲入舱内,被天佑一把托住。“把门锁上,照看好馄饨,除了我和云鹤,谁来都不要应声。”
“是。”
秋丫头抱过馄饨,天佑转身翻开床头的小匣子取出火枪交由春丫头。“这个会用吗?”
“小姐放心,奴婢试过两次。”
“嗯,那就好。”
小馄饨见天佑就要跨出客房,拧起小眉喊道:“娘亲!”
天佑回首瞅着馄饨湿濡濡的黑眸,伸手揉了揉他的脑袋,沉声道:“听话。”天佑对上馄饨的目光,心下不知怎么的有些不舍,却仍步出客舱随手关上房门,在听得内侧的锁门声后,大步登上甲板。
此时甲板上已是一片狼藉,有沾染着鲜血的破烂衣物、有弹药喧嚣后留下的污渍、有被割下的残肢断指……风浪愈加张狂,一*的海水冲上甲板,飓风把帆船吹得东摇西摆,若非紧紧抓住绳索很容易被甩入狂澜之中。海风中夹杂着无数刀剑的击撞声、喊杀声、火枪声……此起彼伏的喧嚣着,牵出一幕幕j□j的杀意。
海盗船与客船不停的重复着贴近相撞又荡开的局面,船员和贵族扒着船帮迎战,奋力阻止盗贼上船,而云鹤与丹墨早已跳上海盗船挥起死神的镰刀,令其回转自救,才让客船上的人斗了个旗鼓相当。
仅只过了十分钟,但船员和贵族感觉已经历了几小时。他们知道有人跳上了海盗船,牵制了海盗的进攻,但眼前杀不尽的盗贼让他们感到疲惫和恐惧。眼看某个贵族被盗贼击倒在甲板上,使防线露出缺口,天佑立刻抽刀迎上,刀刃一闪对手握剑的手掌连着一道血雾跌落在甲板上。
“啊——!”
被砍断手腕的海盗发出悲烈的剧吼,左右之人都被吓得住了手脚。
“看什么?还不快杀!”天佑一个瞪眼,骇得两旁齐齐出手,接连打落了几个盗贼。一时船员和贵族心生鼓舞,纷纷去了倦意再次竭力而战。
哄——砰!
正拼命间,船底响起一阵翻天蹈海的爆炸声,未等有人反映,海盗船已与客船荡开三臂之遥,有不少企图登上客船的海盗坠落汪洋,此时众人方才看清海盗船舱内飘出大片的烟雾,烟雾中带着熊熊的火焰,烧着船桅、帆布、旗帜……
哄砰!
从海盗船传来的一声声巨响,震得人耳朵生疼,却让船员们争相拥抱欢呼,“海盗船炸了!”
“我们赢了!”
“他们的船烧起来了!”
“海盗船要沉了!”
天佑眺目而望,上空乌云密布,低下巨浪滔天,海盗船在爆炸声中随波起伏,与客船愈行愈远。天佑凝视着火光滔天的海盗船,看着一个个盗贼跳海游向客船,其中却未有赏云鹤的身影,心绪微沉。
“把掌舵的位置让出来,否则我就杀了他!”突兀的厉喝在身后响起,天佑猛然回身,只见三个水手站于船头面对着卫风喝令,为首之人正拽着怀抱温温的馄饨。
“是大副。”
“刚才没看见他,他这是做什么?”
看到被劫持的馄饨,天佑眼瞳微缩,暗恨自己顾虑不周。他早该想到按赏云鹤的耳力,若是有海盗船行进定能得知。但事实是云鹤只听到远处龙挂的声响,而不知近在咫尺的海盗船,岂非古怪?应是有人出卖了航船的路线,让海盗等在此处以逸待劳,然此刻才想到这些,却是晚了。
如今,因他的一念之差,让馄饨落在对方手中,秋丫头她们怕也是凶多吉少。春丫头一定打过火枪,但被爆炸声遮掩了……
“听到了吗?我叫你让开!”大副凶神恶煞般地瞪视着卫风,手握火枪抵着馄饨的脑袋怒喝。
天佑手一挥,拦住方才避于人群中杀敌的侍卫,注视着船头的卫风、王保仲、朱礼三人退到一边。
“给我跳下去!”大副仰起下巴冲船帮外翻滚的海水一点,示意卫风三人跳海。
“不用听他的!”天佑提步而出,唤下进退不得的卫风等人,冷眼看向大副道:“你们想干什么?”
大副上下打量着天佑,阴邪的脸转为愤怒,“你们杀了船长,杀了我们那么多人,我要为他们报仇!”
轰!大副的话像弹药一般在人群中炸开,未等人醒神,大副扇动道:“船长平日对兄弟不薄啊!大伙一起上,杀了他们,为船长报仇!”
“谁敢上!”天佑举起淌血的利刃,运劲厉喝震耳欲聋。先前与天佑并肩杀敌之人纷纷回神,想起对方的狠劲再不敢擅动一步。“你说我们杀了船长,证据呢?我杀了二十个海盗,你杀了几个?我杀敌的时候,你在哪里?”
大副张嘴想反驳,天佑哪里给他这个机会。“你不会是想说,我的人在掌舵,所以船长出了事就是我们做的吧?你长不长脑袋,有没有脑子?眼看海盗船靠近,你们的船长和舵手却不知道跑哪儿去了,我们不掌舵躲开海盗船,难道要靠你这个只会躲在别人身后的小人吗?”
大副气得脸都黑了,想说什么一时间却不知怎么辩驳。
“我想,刚才那一战你们都看见了,我们是什么样的人大家都清楚。客舱里躲着许多女人,我也可以躲,但我没有。我为什么出来,就是为了多一个人多一线生机!我也是贵族,我还是公主,难道我的身份不尊贵?我之所以站出来,就是因为贵族的尊严,不是躲在人身后,而是在有危难的时候挺身而出!可是他呢!”天佑指向夹着馄饨做挡箭牌的大副道:“你们在杀敌时看见他们了吗?没有。现在海盗被我们打退了,他却绑架一个孩子来要挟我们,他是什么样的人,你们看明白了吗?”
原本因为乍闻船长的死讯昏了头脑的人逐渐清醒,各个以怀疑鄙视的神情望着绑架馄饨的三人。天佑冷喝道:“船长是你们杀的吧?因为他知道你们是海贼的探子,是你们把航船的路线透入给了海盗。所以,你们躲在船舱里,怕被那些海盗误伤了。可是,你们没想到他们失败了,这么一来,你们的麻烦来了。你们躲着没杀海盗,之后有人提起,或许只是笑你们胆小。但是船长死了,在我们杀海盗的时候死了,那谁杀的船长呢?自然在没有上甲板的人之中,身为大副的你将第一个被怀疑。要是我们抓住了海盗,海盗透露出些什么来,你们就是死罪。你们自然要找个替罪羊,而且要尽快,在所有人还没有想到疑点的时候……”
“你闭嘴,你闭嘴,你闭嘴!”天佑一连串的话,让大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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