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柱子深深叹了口气,苦笑着摇了摇头转身离开了。但就在转身的那一刹那,柱子感觉到了一道盯来的目光。及至细心搜寻,却又不见了目标。柱子不由得自责起来,多年不练,本领撂下了。
柱子离开赌石现场,转到街边店铺慢慢观看。他只关注观音雕像,看尺寸、质地,再询问价格,不觉半条街快逛完了,也没有找到满意的物件。继续向前慢慢转着看。在街道中间的一家店铺不是珠宝玉器商店,却是个古朴典雅的茶座。柱子正要越过茶座,一个精瘦的老人叫住了他。
“先生,过来喝杯茶如何?”
“老人家,您是在叫我吗?”柱子有些吃不准。
“正是。来,天挺热的,进来喝杯茶歇歇脚。”老人家很是热情。
柱子以为老人是茶座的老板,就漫步进来想随便找个座位坐下。当茶座的老板娘上前招呼客人时,却被老汉邀请到了自己的座位上。“老板娘,这是我的客人,费用都算在我的账上。”转而又对柱子说:“喜欢喝什么茶?要不先尝尝我这自制的野茶?”
“那就多谢老人家了。”柱子这才知道老人也是一个歇脚的茶客。
能在异乡有人用比较标准的普通话跟自己闲聊,柱子多少感觉到了人间的温暖。
“先生,是从北方来的吧?”老人顺手给柱子倒上一杯。
“是的。”柱子点头表示感谢。
“想请尊观音佛像?送给母亲还是什么人?”
“一位长辈。”柱子不由得警惕起来。
“能在赌石的现场心不为所动,先生了不起啊!”老人家深邃的目光再次射向柱子。柱子立即找到了被盯住的感觉。
“老人家怎么对在下感兴趣了?我们以前见过吗?”
“我们从没有见过,但我老汉阅人多了,像先生这样的年轻人倒少见。”老人家轻呷了一口。“穿着简约但质地考究,年轻但不张扬,神光内敛,待人不卑不亢。难得啊。”
“老人家过奖了,在下就是来游玩的,随便逛逛。”柱子有种被人窥透的感觉。
“进店直奔主题,看货、问价不过三分钟,你不是游客,你是来买货的。”老人家自信而淡定。
“我就是个急性子。”柱子自己都觉着底气不足。
“看来先生还是有戒心啊。这也难怪。实话跟你说吧,在这条街上,可能没有你满意的货,如果信得过我老汉,请跟我走,兴许不会让先生失望。”
柱子看着干净清爽的老人,不由得笑了。“那就多谢老人家了。”柱子真的被这位老人吸引了。
“不清楚我老汉的底细就敢答应我的要求,够胆!”
“老人家阅人有如此功力,料事如此精准,些许小钱自然不会放在心上,我有什么好担心的。”
“好样的!我老汉真没有看走眼。请喝茶,滋润了我们就开路。”
腾冲,荷花乡,雨伞村。老汉带柱子坐着敞篷车直奔而来。南国的山村让柱子渐渐又找回了些雨林的感觉。
加工作坊传给了儿子,自己只是在外面闲逛,不时拉个主顾上门,生意不咸不淡,日子悠闲自在。路上,老人没有任何隐瞒。老人带柱子到自家门店,这里是典型的前店后坊的格局。店面内的橱柜里摆放着各种镯、坠等小物件,几个大件的作品都挂着主人的标签。
“这些都是别人定做的,还没有来取,你可以先看看工艺。还满意吧?”看着客人慢慢欣赏着,停了停,老人家继续说:“作品的好坏,关键在于雕刻者的手艺,质地倒还其次。”
“工艺美术这一行我也不懂啊?价格高低我也不好判断。”柱子也不想藏拙。
“你只凭感觉就行。看一个物件感觉她美不美,舒服不舒服就可以了。真正美的东西谁看了都会觉得好,这不需要什么专业知识。那些本来就不上档次、没有品味的作品,却每每冠以专家的眼光说怎么怎么样,实际上纯属故弄玄虚,招摇撞骗。汉代雕刻工艺,虽简约但绝不粗劣,给人粗犷的美感。这就是有名的‘汉八刀’。扬州工雕刻细腻但不失硬朗,柔美中透着端庄。这就是‘棉里针’。真正好作品的生命,都在大众的眼光里。”老人侃侃而谈,柱子像个小学生一样认真听着。
“能把如此高深的道理说得简单易懂,这种化繁为简,堪透情理的功夫,才真正是大智慧,老人家才是真正的高人。”柱子由衷赞叹。
“先生说笑了,我小老儿就是个手艺人,何谈什么大智慧?”
“把简单的事情做到极致,把复杂的事情处理简单,没有大智慧、大胸襟,是做不到的。”柱子感悟良多。
“做你喜欢的,干好该干的。只要乐在其中,行行可至化境。天生万物,顺其自然;上善若水,有容乃大。千古万事同理。”
说着,老人领柱子走向后院,一进后院,柱子被突然冲出来的一头半大的藏獒吓了一跳。但老人的喝止和疼爱的抚摸让精力旺盛的藏獒顿时安静了下来。柱子见是一只头正骨圆肩宽背阔的深黑色藏獒,立即就喜欢上了这只壮如小牛犊的家伙。因为他在藏北高原野外训练的时候,曾经在一个藏民的帐篷里与一只藏獒待过两天。也就是在那次的相遇中,让他第一次知道了世间原来还有如此忠诚的动物朋友。也就是那一次,让他对藏獒这个神奇的动物产生了好感,留下了深刻的印象。这次在云南,在一个老人的家里,又意外地见到这种神奇的动物,柱子就不由得有些留恋。
走进老人后院的作坊内,柱子看中了一块原料,晶莹剔透的。“老人家,就这块吧,尺寸还好,可惜了这地方翠色不足。”
“先生真是好眼力,这块料是我店里最好的一块了,老坑冰种,一直没舍得出手,镇店来着。今日也是有缘,既然看上了,我也不能把它带进棺材里去。不过需要我亲自操刀,不然心中难舍。”长叹一声。“唉!货卖识家,也是她最好的归宿了。”
“老人家请说个价,我好去做准备。”
“现在仅这块料子,就不下八十万,对半工,我也只收你半价,四十万。其实这已是工匠的价钱了。”老人不由得露出了苦笑。
“一百二十万,好!”柱子干脆利索。
“不过你至少要等三个月,这活儿我得细着点儿。”
“一切都随您老人家。这是十万定金,三个月后,我再来取货。”
“先生真是爽快人,其实定金多少都行,只是个凭证,就是不交也没啥,货在我这里,不取货我也没有损失。”
“我是担心到时候您老人家舍不得给我了。”柱子的玩笑引得老人开怀大笑。
“手艺人最大的幸福就在于得到顾客的赏识。你我本是陌路之人,萍水相逢,能如此投机,实是法缘泽厚。今天高兴,先生就先陪我老头子喝一杯再去如何?”
离开雨伞村,柱子感慨良多。俗话说贵人旺路,百邪不侵,实是真诚待人,天不欺我啊!
柱子满意而归,老人家的儿子却有些不满意。“父亲,您完全可以再多要一些的,您看这主儿就是个土财主,说不准有亿万身家,他根本就不在乎再多拿几十万。”小老板依然意犹未尽,还在扼腕叹息。
“有能力来买这些物件的主儿,非富即贵,或控人命脉,或掌人生杀,结怨积德,全在乎一心,一念之差,天壤之别。人,万万不可有贪念。花出去的钱才是你的。有命挣,没命花,空喜欢一场,何苦愚钝至此?此人不俗,有机会你要与他多亲近亲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