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会讲的。
如此,宋祖乙在孔胤植面前,岂还能没有份量?
某种意义上说,在孔胤植的个人核心集团里面,宋祖乙的份量可比孔尚睿高多了。
这就是谋主啊。
现在这几个核心人物团坐在一起,商议着接下的事态变化。
滋阳城突如而来的剧变把此前计划的妥妥当当的事儿变得一下子无法预计了。
但这并不是孔胤植最担心的。
反正他已经尽力了,是朱以海不中用,关他孔胤植鸟事?
任鞑子再不讲理,也不可能在这点上对他不满。金陵就更不会如此了。你老朱家的人关键时刻掉链子,这怨得了谁?
“鲁王和李总戎处多少会露些痕迹,得罪齐国公是必然的。兼之齐国公非同常人,手下制度行事与大明截然不同,……”
“是以小胥以为,岳丈所思极是。”
就不要再藏着掖着了,有什么好东西赶紧拿出来,送到那位爷跟前求原谅。
至于还没成年的小舅子孔兴燮的意思,那听听就算了。还想当真不成?
孔兴燮小脸涨红,还想说真没,但被他老子一个眼神扫过,是全憋回去了。
宋祖乙说的都是真心话,说真的,他对于秦朗现在所施行的制度真的是很害怕的。因为秦朗的制度与传统的科举传统的四书五经全然不相搭。
双方是完全不同的两个路线。
一个是大而化之,概括而论,走的是纲领路线。
我就提出个总纲在这儿,然后你们就依照着自己的本事来填写怎么齐家治国平天下吧,怎么爱民勤政吧。
就比如张载的横渠四句,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
真他么高端大气上档次。
但是你怎么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呢?
没有答案,没有具体的行动步骤,所以它逼格很高却只是逼格高。
跟你是能吏、是酷吏、是循吏,是清流,还是无能庸官,没一丁点的干系。能做到哪一步走到哪一步,那都是看具体个人的本事,而不是你的‘老师’教给你了什么。
但秦朗这边的制度却不一样。
秦朗手下的培训班、学习班,从本质上就是告诉你当官应该怎么当。他走的是细节,用当年司马家坐天下时的说法那就是浊流。
秦朗那里就没有清流的生存空间。
如大明朝,不少昏庸无能之辈那并不是不想做实事不想当好官,而纯粹是不知道怎么当啊。
到任之后轻轻松松的就被衙内里的胥吏给架起来了,然后就再也下不去了。
但秦朗这儿却不同,这里就是明确无比的告诉你当官应该怎么当,去怎么做这些事儿,很多课都是照着《官员到任须知》来一个个详细详尽扩大化的。
这种情况下你要是还学不会,还想浑浑噩噩的当庸吏当耍嘴皮子的清流,可就连当庸吏清流的余地都没有了。
对比大明早就名存实亡的考成法,秦朗这边施行的责任追究制度更吓人,而且你要想坐在位置上不干活,怕是短短一两个月就能被看出痕迹来,到时候追究起来可就想回家吃口平安饭都没了。
而且秦朗手下的官员还分工相当的明确,司法一班,钱粮审计一班,与行政这一块根本不搭。
再加上主官也好,辅官也罢,一个个都没有幕僚之类的,身边的秘书全是官府职务,并且官吏无间隔,底层小吏都也能青云直上主政一方,这跟大明朝的制度全然是两回事。
说真的,秦朗治下如此一个行政之法早就引起了士林不少人的关注。
大家当然是异口同声的声讨了。但屁用都没,人家驸马爷、齐国公理都不理,学习班、培训班照样一届一届的培养着新人。
宋祖乙倒还没想到秦朗的‘狼子野心’会那么的大,只是对秦朗的官吏制度感到深深的不安。
这种闻所未闻的官员制度,真的能淘汰掉不少人的,而与之相对应的可就是学派学术地位的浮动了。
作为一个读书人,宋祖乙好歹是进士,他当然清楚儒学两千年来的发展了。从孔孟时代的1.0版本到两汉时候的2.0版本,然后是隋唐时期的2.1版本和两宋后的3.0/3.1版本,再到王阳明的横空出世带来的3.2版本,真的很有一代版本一代神的感觉。
但虽然对如此变化可能带来的后果还有点懵懂,可宋祖乙却深深的知晓一个事实——如此大变革非雄主不可为。
而孔家即便有圣人后裔的名头罩着,一旦得罪了秦朗这样的人物,那恐怕也得不了好。
“从齐国公数年来的作为看,此人绝非好虚之辈。真要想求得他的谅解,与其送些礼器珍藏,不若奉上钱粮。”
几年时间里孔家已经多次慷慨解囊了。
从鞑子还没入关前的入塞南略的阿巴泰,到之后的李自成,然后是再次杀到的鞑子,就连刘泽清当初都趁这机会从孔家手里敲了点零碎回去。
孔胤植一百个看不起刘泽清,但刘泽清手里有兵啊,而且这家伙就是个畜生。
他曾经呼崇祯朝的大学士刘鸿训为叔。刘鸿训死后,还一度将刘鸿训的儿子刘孔中、刘孔和当作自己的子侄看待。但一次他大宴宾客,把自己的诗作拿出来让众人传观。客人们纷纷阿谀奉承,交口称赞。独刘孔和默不作声,他点名问刘孔和,刘孔和开玩笑地说:“不作尤好”。刘泽清便随即大怒,借着调遣刘孔和外出的机会,寻机将刘孔和斩首,还接着以刘孔和所部凶凶不服,而把其部尽数全杀之,没有漏掉一个人。
就连亲表兄刘泽清都不放过。先前刘泽清没有发迹时,其表兄与之不和,刘泽清发迹后便派人去找那表兄,表兄连忙向刘泽清母亲求情,刘泽清佯装和好,实际上却派人在他表兄归途中将之杀掉。这简直是没人性!
所以孔胤植当初再看不上刘泽清本人,却也不敢真的得罪他。谁知道姓刘的会不会发疯把孔家给抄了呢?
派支人马装作土匪洗劫了曲阜,然后他刘大总兵再一举把土匪歼灭,这把戏玩起来不是很轻松很简单么?
哪怕对刘泽清后患无穷,可孔胤植哪里敢赌刘泽清发不发疯啊。
“贤婿所言极是。”孔胤植连连点头,深以为然。
秦朗连自己的名声都不当回事,他显然是不好虚名的么。“那就把府仓打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