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琳当然不知日后的事情,他匆匆而走的原由,是家中妻子柳氏近些日子即将生产,早上素来刚强的母亲黄氏,一脸担忧地望着他,没说什么。楚琳心中有数,知晓妻子大概今日生产,计算时辰,也该是差不多了,怕被耽搁,急急忙忙出了奉天门,直奔柳叶胡同中去。
柳叶胡同那两进的宅院中,一声又一声的痛呼尖叫打破了这方安静的天地,血红的水盆接连被端出来,看得令人心惊胆跳。女人忍痛的尖叫,产婆低低粗粗的呐喊,以及房中哗啦哗啦的响声,交织成一股烦躁的气息,仿佛闻之欲吐。
院前,大云柏树下,一位着棕黄福字裙的中年妇人,焦躁地来回行走,担忧地伸头望着,时不时搓着微微浮肿的手,想起什么,双手放下,紧张地抓住棕色的裙摆,望向树底下,坐在石凳上,贵气凛然的青衣人,她慢悠悠地品饮好似天琼玉露的廉价茶水。
院中焦急的情绪,丝毫没有影响她的润然宁静,身旁的空气静谧地听不到一点儿声音,仿似天山上雪水缓缓流淌下的纯净,轻易地缓解人们的焦躁。
中年妇人也找回了点平常该有的冷静。
楚家出身小户,溧阳昌黎人氏,世世代代的耕读世家,却十分贫穷,到了楚琳父亲那一辈,完完全全是乡下的教书先生,住着两平间的瓦房,娶得也是乡下佃农的女儿,也就是黄氏,她有一股子力气,楚琳父亲死后,单独抚养楚琳,做了杀猪屠夫的伙计,供养楚琳,日子一度十分艰苦。幸好楚琳颇具才华,上京赶考,取得功名,娶了颇有钱的乡绅柳家的女郎,这才买了这间两进的宅院,然后楚琳受到皇帝的赏识,封为给事中,日子渐渐好过起来。否则凭着楚琳母子的财产,在京都,是买不起一块地砖的,更别提疏通官场。
“啊!”一声仰天长啸,紧接着,房中传来的婴儿啼哭,将黄氏的魂拉了回来,她用袖子擦了擦眼角,双手合十,嘴中喃喃道,“上苍保佑,上苍保佑!”看向青衣人,不好意思道,“让大人见笑了。”
青衣人,也就是言溯,轻声而笑,“不妨事,汝家今日大喜,我也沾沾这喜气,怎会见笑。”
话刚说完,房门大开,一个微微肥胖的妇人手中抱着一个红色襁褓,笑眯眯地朝黄氏走来,“恭喜嫂子了,是个小子呢。”她将弱小的一团放入眼眶微红的黄氏手中,笑道,“嫂子莫哭,添口的大喜事!”
虽然楚琳已有两儿一女,共三子,但谁家不是多口多福,人多,代表旺盛。每一个生命的到来,足以让黄氏热泪盈眶,她生了楚琳后,便再也没有孩子。
她将刚出生婴儿递给婢女阿志,吩咐阿志好好照顾刚出生的婴儿,对言溯颔首,转身去房间看望刚刚生产的媳妇柳氏。
言溯将目光,微微移了移,注视那红色的小小的一团,眼波动了动。
“大人要看看吗?”阿志见言溯似是有兴趣的样子,便提议道。
言溯没回答,却起身,走过来,细细观察皱巴巴的软软的一团,闭着眼睛,嘴巴里吮吸着指甲般大小的拇指,看上去十分有趣,正想抬手,上去摸一摸。
“住手!”一个影子突如其来,快速地抢走了阿志怀中的襁褓,他熟练地抱着孩子,瞪了一眼阿志,警惕地看向矗立在自己家中的言溯,甚是不解,“你怎么会在我的家里?”
言溯毫不尴尬,收回空中的手,背在身后,淡然地看似乎惹毛了的楚琳,见他十分热爱妻儿的模样,心中为坤仪公主叹息一声。她没回答楚琳的问题,而是问道,“你觉得这是说话的地方吗?”
楚琳皱眉,看向怀中刚出生皱巴巴的小儿子,心中甚为疼惜,妻子柳氏虽出身富绅之族,目光甚是短浅,为人算良善宽厚,恪守规矩,与楚琳也夫妻和谐。身为丈夫,自然要爱护妻儿,他对柳氏膝下的三子,都十分严苛与疼爱。他如今也二十有七了,对于这个小儿子,有种老父的感触,不愿放开。
“阿志,且去照顾夫人,四郎由我看护。”楚琳的话掷地有声,不容分辨。
阿志习惯了自家老爷十分有主意,一般不去劝,她朝言溯福了福身,便退下了。
如今小小的院中没有其他人。楚琳看向言溯,抿紧唇,“我家简陋,恐招待不周言大人,若是不嫌弃,还在这院里说话吧。”他抱着弱弱啼哭的婴儿走到大树底下,刚刚言溯坐过的石凳上,给自己倒了杯茶,行云流水,倒是一分没有窘迫。
比起刚见面那会儿,这位楚才子,只会清傲地宁折不屈,痛骂言溯佞臣贼子,态度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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