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公子都搁这儿啊,您也别怪罪白大人,最大最亮敞那四个雅间,早在年前就给包出去了,旁的人啊,就是想进去送碗茶,怕是都没那资格,哎哟哟娘娘,奴才该死奴才该死,您点名要那些房间啊,那是给他们天大的面子,那是这起子眼皮浅的人呐,没福!”
范狗腿似乎是扒皇后大腿扒上瘾了,死活贴在皇后身边,一步都不肯往外挪,店伙送了热水进来就粘着泡茶,连茶叶末子都赶好了,才把茶盏恭恭敬敬的送到皇后手边。
“既然雅间不好找,那就大堂。”皇后压根懒得接茶,招招手让青扇出去找白行远传话。
要搁以往,皇后铁定是要最大的雅间,再让青扇盯着,整间屋子重新打扫一遍,满屋摆上时新花卉,地上铺好金丝鹅绒软毯了再进去,但现在皇后也想明白了,来都来了,好歹也得听听别人说些什么才好回去。
坐在雅间里,满眼看到的还是宫里看腻味了的那几张脸,跟没出来有什么分别。
青扇颇觉同情的看了一眼马屁拍在马腿上,整个人捧着茶盏已经僵在皇后身侧的范狗腿,开门让白状元清场。
“皇上喜欢坐哪儿,本宫就坐到皇上看不到的地方去。”皇后颇觉自嘲的摇了摇头,自己都被自己话里那股子落寞无比的酸醋劲儿给逗乐了,“皇上大概还在为朱氏的事儿生本宫的气,若是让皇上再在这儿看到本宫,怕是连这儿都不想来了,岂不是少了个散心的去处,白白让皇上心情郁结,反倒不好了。”
范狗腿找着台阶,噗通一声就给跪了下去,张口就是皇后娘娘体恤皇上贤良淑德世所罕见。
再然后,皇后就看到,门口站着的白面小青年,似乎从气质上来说,不太像白行远带出来的东厂厂卫,更不像御前侍卫……
“皇……后?”提着紫砂茶壶,穿着青色长衫,气质上一看就是个读圣贤书读傻了的青年,在范狗腿声泪俱下的喊完一系列阿谀之辞后,先是狠命盯着皇后看了两眼,又低头看了看自己手里提着的紫砂茶壶,最后干脆伸手往自己胳膊上掐了一把,还没等回过神来,一柄明晃晃的长剑就给架上了脖子。
“娘娘,灭口么。”隐藏在暗处的厂卫只恨自己不能先把自己灭口,再把外人灭口,不过就是恍了下神的功夫,居然就真有这么一个人,这么凑巧的从皇后订的雅间经过,居然还正赶上皇后开门,里面喊话,白大人不在门口守着的空挡。
皇后:“……”
她突然觉得,东厂……大概真的得换一批人了。
本来她还能勉强撒个谎,随口编个世家小姐溜出家门来的名号,糊弄一下看看能不能过关。
这一出倒好,板上钉钉,她就是想跑也跑不掉了。
青年神情恍惚的伸手,中指拇指相扣,把架在自己脖子上的长剑弹出一声清越悠扬的剑鸣,又迷迷瞪瞪的再次看向皇后。
“怪事了,难不成昨晚喝的酒,到今天还没醒么……”
“下去吧,本宫是出来看皇上的,不是出来开杀戒的。”头痛的揉了揉额角,皇后干脆重新坐了下来,示意青扇关门。
厂卫福至心灵的一脚把书生给踹了进来,恰巧踹到皇后跟前跪着。
皇后也懒得喝茶了,就搁椅子里坐着,青扇走回桌前,和范狗腿一左一右站在皇后身后。
“你叫什么名字。”
“秦政之。”
“哪儿人。”
“东阳县人,上京赶考,来早了,就住下了。”
“第一次来京城?”
“是,第一次,住了三个月了,再不开殿试,盘缠就快没了。”
“住在聚贤楼?”
“要省银子,和朋友合租西郊的小四合院。”
“经常来这儿么。”
“所有赶考的天天都来。”
与其说是秦政之胆子大,不如说是他还没从一介布衣直接面见皇后的震惊中回过神来,对答如流得和条件反射一样。
皇后也挺满意他这个随问随答,绝对实话的状态,喝了口茶,趁热打铁。
“这儿有什么好的,天天来?”
“京城世家公子都喜欢在这儿,最近还有个唱歌的婉姑娘,我觉得不怎么样,但高公子喜欢,贺公子也喜欢,还有个冤大头的黄公子,不知道是什么来路,最近天天往里头砸银子,大家都来看热闹。”
皇后:“……”
不用说,高公子是兵部高侍郎家的不知道第几个儿子,贺公子绝对是大理寺丞家的独子,至于那个冤大头的黄公子,她用脚趾头想都知道是谁了。
她都不敢想,有朝一日这些个名流公子穿着朝服进了金銮殿,三跪九叩之后抬头看见龙椅上坐着的就是当年他们口中人傻钱多的冤大头,会是个什么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