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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刚刚结婚的那一年,张小曼坚持不愿与他同床而眠。
哪怕知道她那时极度地讨厌他,顾鸿华却还是坚持每天晚上睡觉之前来水上居与她聊天说话,问她在秋波弄的生活是否习惯,顾云礼有没有为难她,家中佣人是否听话。
那时的顾鸿华,于张小曼来说并不会比一个陌生人熟悉上多少。
因为她彼时心中还爱着栾倾待,所以她深深地排斥着顾鸿华。现在回想起来,顾鸿华当年的那份狠心凉薄,又何尝不是对她的一种呵护。
所有的人都觉得是顾鸿华拆散了她与栾倾待,而事实上,那一年,就算没有顾鸿华的出现,以栾倾待那样不成熟的心智,他也许依然会抛下她独自远走的。
张小曼翻了个身,头枕着手,下一秒却感觉到一双冰凉的手环住了她的腰。她翻身看向顾鸿华:“我吵醒你了吗?”
“不是。”顾鸿华道:“你一向认床,怕是睡不惯这里。”
张小曼忽然道:“你心思澄明。这么多年,想必是很了解我的。”
顾鸿华颔首:“比你想象得更了解一些。”
张小曼望着他幽深蓝眸:“那你可不可以告诉我,当年栾倾待为什么会突然消失?”
顾鸿华沉默了很久,才开口道:“当时,白沫先正与蒋平南合作修建过江隧道。栾剑诚与鸿夏在合作上又出了极严重的分歧。还有,那一年,我爱上了你。”
“大概是栾倾待感觉到了威胁吧,他瞒着栾家的所有人私下与蒋平南接触,想要与白沫先合作,然后联手对付我和鸿夏。”
“但是,没过多久,过江隧道坍塌,白沫先和蒋平南急于寻找一个替死鬼,于是栾倾待就成了他们的目标。”
顾鸿华说:“那时,栾倾待毕竟是涉世未深,他做事很莽撞,又不曾对白沫先和蒋平南留有戒心,所以给对方留下了许多的证据。”
“栾剑诚尝试过很多的办法,但没有任何一种法子可以帮助栾倾待安然渡过那次的危机。于是,他们最终找到了我。”
张小曼看着他:“你出手帮了他们?”
“是。”
“因为我?”
顾鸿华说:“我也不是平白帮他的。我的要求很简单,他必须从此离开荣城,离开你。”
张小曼沉默垂下了眸,“于是,他答应了。”
顾鸿华沉默了几秒,说:“怎么会呢?栾倾待始终将对你的感情放在第一位,那一年,他原本是打算偷偷带你离开的。他给你打过一个电话,只不过被我安排的人暗中掐断了。”
张小曼轻轻闭上了眼睛。她明白了,什么都明白了。
她不曾看到,身旁,顾鸿华受了伤的手有过轻微的颤抖。
他又在赌博了。
只不过,这一次,他手中的筹码从算计和谎言变成了真实,他道出了当年的真相,希望可以消弭张小曼这些年来对他的怨恨。
*
12月20号,顾鸿华终于得到了医生的允许出院回家。
秋波弄里,顾钰墨早就安排好了一切。他对顾鸿华和张小曼说:“惊鸿院都打扫过了。”
吃过午饭,张小曼无意间经过画室,一眼就看到了里面新添的几幅新画。她面色又刹那的微白,推开门走进去,画室的最中间,挂着一个女子被轻纱半遮的背脊。
这幅画,是栾倾待亲手为她而作,不是被他放在了旧金山的别墅中吗?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就在她满怀狐疑的时候,贺英慧走了进来,她笑着对张小曼说:“这是眉生特意从画展上买来送给你的。”
张小曼轻轻走近那幅画,最后在这幅画右下角及不起眼的位置上,看到了这样一行字:爱,是一生的磨难。
张小曼的眸间猝然红了,静默地站在那副画前,良久都无法开口说一句话。晚上,栾亦然陪着眉生一起来秋波弄吃晚饭。餐桌上,张小曼异常的沉默,至于顾鸿华,他并没有说什么,只是不时地给她夹着菜。
长辈匆匆吃过饭就离开了客厅。顾钰墨这才看向顾眉生:“你这招,会不会太狠了?”
顾眉生没有开口替自己辩解什么。
那副画,是她让栾亦然从旧金山运来荣城的。
画上的那行字,也不是栾倾待写的,而是顾眉生找人模仿了他的字迹。
她知道,这副画和那行字,会像一把格外锋锐的刀,深深地刺痛张小曼的心。
但顾眉生并不后悔做了这一切。
张小曼痴恋了栾倾待那么多年,她是时候该看清了:无论有没有顾鸿华,栾倾待都成不了她生命之中的良人。
身旁,栾亦然将妻子揽在了怀里,指尖生风,揉挲着她的发丝,无声地安抚着她略有起伏的情绪。
他对眉生说:“你做得很好。”
让张小曼彻底对这段旧情死心,对她和栾倾待,都有好处。
顾眉生双手环抱着栾亦然,心中弥漫着一种说不出的温热。
栾亦然不仅爱她疼她,最重要的是:这世上,再没有第二个人,能比他更懂得她的心思。
惊鸿院里,顾鸿华感觉到了张小曼低落的情绪,他说:“我们不如出去散散步,顺便去街角的那间咖啡馆坐一坐?”
张小曼点点头,走上前扶着他的手臂:“走吧。”
两人经过客厅的时候,正巧看到栾亦然和顾眉生牵着手在院子里消食。栾亦然怕妻子冷,始终将眉生揽在自己的大衣之中。
张小曼的心情终于好转了一些。她的女儿比她幸运,爱上了一个愿意拿全部真心给她回应的男人。
只要眉生这一生能从栾亦然的手中得到幸福,张小曼愿意不再去计较当年发生在她身上的一切不幸和磨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