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肚子怒火,师爷说:“如今的贾知县志得意满,春风得意,他在县衙里已经放出话来,用不了半年他就能升任东昌府知府,巡抚大人早晚得把姓刘的蠢猪赶下台。到时候他就光明正大地取而代之了。”
刘知府气得牙根疼,他先是破开大骂贾知县,骂够了又转身给了师爷一记耳光:“你他娘的嘴就是欠,传话哪有传骂人的话的。”
师爷挨了一巴掌,也知道说漏了嘴,刘知府不耐烦地挥着手让他滚出去,他才捂着腮帮子,臊眉耷眼地退出去了。
去京城的官差好几天还没有回来,这几天添乱的人却一拨接一拨地打发不完,东昌府下属的几个县衙不断来报告说他们那里有人被割了辫子,有的人已经被抓住,请示刘知府是把割辫子的押解到府衙来还是直接送到省城去。
刘知府很不耐烦地把来人都打发走了,敷衍着让他们先把割辫子的人押在各个的县衙,过几天再听候他的处理。
就这么心急火燎地挨到去京城的官差回来。
第四天,官差日夜兼程地从京城回来了,他还带回来梁六爷写刘知府的信。听说官差回来了,刘知府悬着的心落了地,官差把信递给他,他如同捞到根救命稻草一样,匆匆忙忙地撕开。他性子太急,撕得太猛,把信封里面得信都给扯破了。
刘知府兴奋地把信纸展开一看,他不由地皱起了眉头,他看见上面的字写得乱糟糟得跟横行的螃蟹差不多,底下也没有落款。刘知府记的梁六爷写得一手的好字,但是这纸上的字压根就不是梁六爷的字迹。而且,梁六爷在常尚书跟前听差,谨小慎微,不可能写信连个落款也没有呀?
他疑惑地抬头问了问官差:“你到京城确实见到梁六爷了?”
听刘知府这么问,官差有些惊讶,他抬头看了知府一眼,然后说:“当然见到了,上次我陪着大人您进京的时候去过梁六爷的家。我去的时候,梁六爷正在家歇着呢。”
“哦。”刘知府不置可否。
官差接着说:“这梁六爷真是奇怪。我到他府上的时候,人还很精神。我把您老给他的信呈给他以后,您猜怎么着?这位梁六爷看您老的信看到一半的时候,突然浑身哆嗦,脸变得焦黄,嘴角沁出来白沫子,然后一个劲地嚷嚷着喊冷。我吓了一跳,身上要去搀扶他,他却挥挥手让我躲远点。后来他府上的丫头从屋里取出来厚衣服,给他穿上,可是他还说冷。直到那个丫头给他抱来羊皮袄套上,再给他戴上狗皮帽子,最后又吩咐丫头给他点着热气腾腾的火炉子,他才嚷嚷着说舒服点了。”
“京城很冷吗?”刘知府疑惑地问。
“一点也不冷,京城比咱们东昌还热,热得就跟火炉子一样。我在他府上,穿件短袖褂子都通身是汗。大人,不瞒您说,看梁六爷穿成那副德行,我都替他浑身难受。过了好一阵子,梁六爷才缓了过来,他告诉我说他从小就得了癫痫病。”
“哦,原来如此。”刘知府听到停顿了一下,然接着说:“你是亲眼看着他写的这封信?”
“是的。梁六爷犯了癫痫,冷得浑身哆嗦。好不容易等他好了些,他便接着看您老写给他的信。他看完信以后,吩咐我替他研磨,说准备给您老写回信。咱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我把墨研好以后,他正要提笔写信的时候,突然右手哆嗦成一团,根本提不起笔来。他连声抱怨,最后只能用左手写字。还一个劲吩咐我到时候告诉您老一声,说字迹潦草,会给您老读信添不少麻烦。”
刘知县不吭声了,他把书信展开,皱着眉头一字一顿地把从头到尾读了一遍。
梁六爷很生气,他埋怨刘知府这么一点小事都做不好,实在让他失望。接着他调门一转,说事已至此,也没有别的法子,只好兵来将挡水来土囤,既不能坐以待毙,也不能自乱阵脚。
巡抚大人刚到山东,人生地不熟,初来乍到,难免会烧上三把火,但是三把火过去以后,凡事都应承好,别冒犯他就是了。
梁六爷还叮嘱刘知府,这官场最忌讳的把事情说开,这阵子最好少招惹福汉,也不要去省城跟他见面。如果哪天福汉到了东昌很多事就好说了,首先好好伺候着,伸手不打笑脸人,你刘知府与他远日无怨近日无仇的,伺候好了,自然什么都好说了。
伺候福汉要舍得下血本,世人皆好金钱美色,这位福汉福大人也是七尺血肉之躯,世人的毛病他也都会有。再说他常年边疆打仗,经历过九死一生,如今好不容易回来,更愿意吃喝玩乐,纵情享受,所以自然会更加贪婪这些东西。
退一步说,纵然福汉不喜金银,但美色这关总是过不去的。梁六爷在信里还说东昌府烟街柳巷里的庸脂俗粉如果不合福汉的胃口也没事,他花重金把前阵子在京城伺候他们两个的花红和柳绿两个姑娘送到东昌来,他已经跟那个老鸨子说好了,姑娘们过两天就坐着南下的船到东昌。
姑娘们到了东昌以后,刘知府先费心租个像样些的宅院把她们养起来,等哪天福汉到东昌的时候,他就趁机把两个姑娘献给福汉。只要福汉喜欢上这两个姑娘,那什么麻烦都解决了。
看完梁六爷的信,刘知府心里稍微平静了些,他对这位无所不能的梁六爷不由地多了几分敬佩。梁六爷说的很有道理,尚未和这个巡抚大人打个交道,他又不是三头六臂,有什么可惧怕的?
刘知府看见梁六爷在信的结尾提到,再过两天花红和柳绿两个姑娘就来,他不由地心中一阵荡漾,尤其他个叫绿柳的姑娘,粉粉嫩嫩得跟颗青葱似的,实在是好。可惜上次在京城因为时间紧迫,没有好好待上几天。如今正好,天作之合,等这位可人的柳绿姑娘到了,上次的损失就补上了。
果然,过了没有两天,有一只从北边来的船到了东昌。船在码头靠了岸,先从船上下来一个年轻的后生,他后面还跟着两个姑娘。两个姑娘穿着艳丽,走起路来,如同春风拂柳,一摇一摆。可惜她们两个头上都顶着帽子,帽子边上垂着细细的纱布,把脸给挡住了。
后生带着两个姑娘上了岸,他们先在运河边找了客栈住下。
天快黑的时候,年轻人跟客栈掌柜的打听如何去府衙。问清楚以后,便一个人奔着府衙去了。过了不到一个时辰,年轻人兴冲冲地回来了。回到屋子里,便替两个姑娘收拾行装,又过了一会,从徽州会馆来了两顶轿子,把两个姑娘给接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