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脸让我进去通报,让知府大人出来迎接你,你算干啥的呀?”
官差埋汰了他一顿,然后把脸转过去,瞅了不瞅他,就象他是一团空气一般。
被这个无知的粗人劈头盖脸抢白了一顿,贾知县脸气得脸都紫了,紫得跟茄子一样,这要是在临城,他非得把这个混蛋揍一顿。他伸出手指,指头颤抖着,想骂这个官差两句。还没等他脏话出口,那个官差扭过他来,冷冷地看着他。他心里一紧,放下手,臊眉耷眼地往府衙大堂走去。
贾知县气乎乎地上了台阶,三两步便到了大堂门口,他听见里面热闹得很,几个知县正陪着坐在府衙正中间的刘知府有说有笑。
贾知县站在门口使劲咳嗽了一声,里面说笑声依旧。他站在外面进也进不得,退也退不得。
这个时候,刘知府抬头看见了他,他那会也正好瞅着刘知府。他看见刘知府慌忙从椅子上站起来,然后满脸兴奋地说:“诸位快看看外面这是哪个贵人来了?”
就象经过精心排练过一般,屋里坐着的几位知县齐刷刷地站起身来说:“贾知县终于到了,失敬失敬。”
贾知县顿时兴奋起来,轻轻咳嗽一声,然后抬腿迈过门槛,大摇大摆地往里走。
刘知府正正顶戴,展展官服,郑重其事地走到贾知县跟前,一边走一边对众人说:“诸位称这位贵人‘贾知县’那就大错特错了,这可是巡抚大人的乘龙快婿呀,如今整个临城可是家喻户晓呀。”
大堂上的几个知县很夸张地面面相觑,然后纷纷皮笑肉不笑地说:“贾大人行事真是低调呀,我等自愧不如,自愧不如。”
贾知县刚舒缓的脸又变成茄子色。他想起来有几次自己喝酒喝过了头,说起为什么福汉对自己青眼有加,他为了给自己脸上贴金,确实模棱两可地说过。
刘知府跟戏台子上唱戏的一样走到,他跟前以后,突然弯腰屈膝,看那样子是要给他行叩拜大礼。贾知县慌了神,刚想伸手去搀扶刘知府,没想到刘知府刷地直起身体,脸也如同川戏里的变脸倏地换成了一张冷脸。
他围着贾知县转了一圈,然后阴阳怪气地说:“贾大人,我听说巡抚大人就一个独生儿子,如今远在新疆为朝廷出力,不知道什么时候他们家又多了个千金呀?”
冷汗顺着贾知县的脑门子流了下来,他赶紧抬手擦了擦说:“刘大人说笑了。这些都是街谈巷议的谣言,岂能当真,岂能当真。”
刘知府嘿嘿冷笑了两声,又说:“贾大人,如果巡抚大人听到这些谣言,他会做何感想?他是为凭空多了个千金高兴呢?还是会因为有些无耻之徒冒充他的亲戚生气呢?”
贾知县更紧张了,他脑子里突然出现了那天在赵记茶馆初见福汉时的场景,如果这事真传到他耳朵了,这个凶巴巴的老头肯定会扒他的皮,抽他的筋,拆他的骨,然后把剩余的肉剁吧剁吧喂狗。
他差点给刘知府跪下,声音颤抖着说:“刘……刘大人,这都是谣传。何必非得让巡抚大人知道,我回去就严查造谣者,一定会严查,严查。”
刘知府走到他面前,与他四目相对,冷冷的说:“我还听说有人独吞了性海寺巨成和尚募集的银子,又听说临城有人下了大狱还能跟赶集一样自由出入。难道这些也是谣言?”
刘知府说完,便不再搭理贾知县。他转过头来,朝着其他几位知县说:“如今马上到了夏季,黄河防汛的事还得劳烦诸位。好了,现在到晌午了,我已经吩咐人在运河边的徽州会馆定了一桌徽州风味的酒菜,咱们这就去,今天都得不醉不归,一醉方休哈。”
几个人嘻嘻哈哈站起身来往府衙外面走,他们从贾知县跟前经过,谁也没有搭理他。刘知府走到他跟前,咳嗦一声说:“贾大人,一同前往吧?!”
贾知县低垂着脑袋,连忙结结巴巴地说:“谢……谢过刘大人,临城事务繁忙,如果大人没有什么吩咐,我就直接回临城了。”
刘知府想了想说:“这会我没啥事,到时候有什么事的话再麻烦贾大人。”
刘知府说完以后,便倒背着两手,嘴里哼着小调,摇头晃脑地地出了府衙大堂,坐上轿朝着徽州会馆去了。
人都走了,大堂上安静得没有一点声响,贾知县如同做过一场噩梦一样。他擦了擦额头上汗,机械地转过身,慢腾腾地走到门口,直到他一转脸看到那个值班的官差,赶紧转过脸去,快步走到候在府衙门口的轿子跟前,自己一边慌张着掀开轿帘坐进去,一边有气无力地对轿夫说:“回临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