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钗见宝玉这样的神情,心里顿时凉了半截,忙松了手跟宝玉解释别误会。
黛玉轻笑一声,不欲与他们多言,转身带着人走了。宝钗见状怕自己更加解释不清,忙叫黛玉留下。宝玉瞪她一眼,也跟着喊黛玉。
黛玉停住了脚,转身笑着对二人道:“我怕热得慌,先走一步。”
宝玉又喊了她两声,皆不见黛玉有回应。
宝钗没吭声,起先以为黛玉说“热”是说天气。转念一琢磨,黛玉刚才看自己和宝玉的眼神儿,分明是在暗示她觉得害臊,不想留在她俩跟前。宝钗脸腾地一下就热了,心里骂黛玉嘴欠。现巴巴说那么一句话,什么意思?好像她和宝玉在一起能干什么似得!
宝玉急得干跺脚,他追出来本是想和黛玉表明心迹,解释他与宝钗的婚事根本就是个误会。结果现在话未说半句,人就被宝钗给吓跑了。
宝玉心里急,加之他刚才本就怀疑宝钗在欺负黛玉,语气责备的追问其道:“你们俩刚才说什么,你怎么那样钳住林妹妹?”
宝钗本要好心解释的,忽听宝玉用这种语气跟她说话,还用“钳住”这样的词儿,说的好像她就是个欺负人的泼妇似得。
宝钗气不过,皱眉反驳其道:“你张口闭口林妹妹,张眼闭眼也是林妹妹,你眼里头心里头都是你的林妹妹,自是向着她说话,还问我原因干什么?总归是我心里有莫大的苦衷,到你这也都是‘强词夺理’了。有什么好说,说不说都一样!”
宝钗说罢,伸手推开宝玉,原路返回。两个邢氏派来引路的丫鬟互看一眼,她们真觉得今儿个长见识了,真稀罕。
宝玉愣了愣,笑话了宝钗刚才说的话。他见宝钗那样生气,口气也很无辜,琢磨是不是自己真冤枉了她。宝玉立马转头意欲先叫住宝钗赔罪,却见宝钗的身影已经消失在回廊的拐角处。宝玉心中权衡了会儿,咬咬唇,决定先去找黛玉。
宝玉紧赶慢赶,带着小跑气喘吁吁地追上了黛玉。此时二人离正堂不远。
黛玉没理会宝玉,径直往正堂走。
宝玉不甘心,喊住黛玉。“你且站住。我知你不爱理我,我只说一句话,说清了,你还不不理我,从今以后我撂开手。”
黛玉被宝玉这话说得微微有些动摇了,刚要转身问他,转即想今早出门前父亲曾提点自己的那些话。
“你们都大了,他也已与薛家姑娘定亲,咱们自该懂得分寸,弄个亲疏远近来。以后少来往,也免了瓜田李下之嫌。”
黛玉早过了小女孩懵懵懂懂的时候,心里头明镜着。自是极力避免与宝玉私下见面,刚才宝钗抓她那几下可厉害。黛玉猜她是个外表大方,心里愿意计较的人。黛玉就更不能跟宝玉多说了,也免得招嫌。
细想想,今后他们可见的机会极少,她纵是说了无情的话又如何?断干净了,倒也了却不必要的麻烦。
黛玉几经慎重斟酌,抬眼冷冷的看向宝玉:“你说的,就一句,说吧。”
宝玉笑了,问她两句可不可。
黛玉瞪他一眼转身就走。
宝玉忙凑上前说了一句什么“早知今日何必当初”的话。
黛玉眼睛不眨一下,不为所动,唯冷漠的看着宝玉道:“一句话已完,从此两清,也请你说到做到。”
黛玉说罢,便扬首挺胸带着人进了正堂见邢氏。
宝玉没想到她竟会这般无情,那一句话本就是用来勾黛玉问的更多的。万万没想到黛玉不吃这套,他肚子里预备的许多话如今都说不出去,更可怕的是黛玉真要跟他恩断义绝!
宝玉望着黛玉窈窕的背影,痴了,后悔的心碎。宝玉字在原地痴痴地站了半天,知道身边的丫鬟提醒他,他才回神儿。不行,他不就这么由着林妹妹误会他。必是他定亲的事儿,惹得林妹妹伤心了。
宝玉顾不得许多,更加顾不得这是在尚书府,慌忙飞奔到正堂,不顾仪态的冲进了厅中央。
邢氏正笑着与几位提早来道贺的夫人们应酬,忽听外头丫鬟喊了一声“宝二爷!”话音还未落,宝玉的人已经冲到了屋中间。
几位贵夫人还从没见这般鲁莽的人,眼中闪过惊讶,面上的笑倒是依旧从容淡定。
“这位俊俏的小哥儿是?”
“是我侄子,名唤宝玉,这孩子自小鲁莽不懂事,叫几位见笑了。”邢氏说得风轻云淡,倒是惹得那几位夫人们惊慌,连忙表示不介怀。
宝玉本来想为自己冲动闯进屋的举动表示愧疚,却没想到邢氏当着众人的面儿说他从小就不懂事,分明是贬低他!
宝玉忍下脾气,恭敬地跟几位夫人赔礼,说了几句巧话,倒把这几位夫人恭维的笑嘻嘻的,每个人都封了厚重的见面礼给他。宝玉一时得意,觉得自己挽回了一筹,他以胜利者的姿态看向邢氏,只一眼,差点被邢氏迫人的眼神儿吓掉了魂儿。
宝玉颔首,低着头,老实的在一边坐下。
倒是有一位夫人真心喜欢宝玉这副好相貌,笑问他此来甚么。“难不成你好心来陪我们几个老夫人?”
“您哪里见老了呢,怎会是老夫人。晚辈此来,”宝玉下意识的看眼黛玉,继续道,“是来找——”
“你父亲也来了,正在前院陪你大伯见客。你也不小了,都是定了亲的人了,该学一学事儿。此刻就去吧!”邢氏不容宝玉辩驳一个字,直接打发他走。
宝玉愣住,脸色青白,后半句话卡在嗓子眼愣是吐不出来。
邢氏目光清冷异常,紧盯着宝玉的嘴。他若是敢刚当着众夫人的面,提一个“林”字,她一准叫他吃不了兜着走。
宝玉本就惧怕邢氏,吓得颤颤巍巍起身,意欲听话的告退。转念想到自己这么久以来在大伯母跟前受过的气,似乎他从没在大伯母跟前挺直腰板过。宝玉因而想起王夫人先前对自己的教训:“要有出息不怕她才对。”
宝玉壮着胆子,看着众人委屈道:“才刚的话未说完,侄儿此来是有事找林——”
“长辈的话不听了?有什么事儿比陪客人重要?”邢氏一听宝玉再次出声,声音提高了几倍,当即盖过了宝玉‘委屈的’话。
在场的夫人们也都没听清宝玉说什么,个个收起脸上的笑,冷眼看热闹。显然这位新吏部尚书夫人不大喜欢他的侄儿,既是不喜欢侄子,八成连他侄子的爹爹也不喜欢。
这么重要的事儿可要在心里记清楚了。
几位夫人的丈夫早前还曾和荣府的二老爷喝酒,曾有过拉拢老爷一把,顺便与其大哥赦老爷拉近关系的想法。如今看,可真够天真的!这一家子里谁没几个不懂事儿拖后腿的亲戚,瞧这宝二爷不规矩的劲儿就知道了,那位如今名声不大好的政老爷就是赦老爷扯后腿的亲戚。
必须远离荣府二房!几位夫人在心里默念,再次强调。
宝玉立时萎了,再不敢振奋起来,老实的跟邢氏点了头,转身就出门去前院找他父亲。
邢氏给身边的嬷嬷打了个眼色,嬷嬷会意,回身就走。
坐在邢氏身边的黛玉却是忐忑了半天,全身被冷汗湿透了。她真真是恨透了宝玉,说什么撂下?如今竟敢当着众夫人的面儿提她?谁不知他宝二爷与薛家定亲了,他前后脚随着自己进门,必会有人猜测宝玉是追自己来的。这也罢了,毕竟猜一猜也没有实证,谁也不会说什么。可他竟要在众人跟前说他有事找自己,这不是故意毁她闺名么。
今儿他话一出口,明儿个她便会成了京城贵夫人圈里头茶余饭后的谈资了。
黛玉心里又气又恨,委屈的眼睛憋红了眼,心里早恨不得把宝玉撕成碎片。所幸她伤心难过时,有大舅母在她身边替她遮风挡雨。大舅母晓得她不好受,握住了她的手,一直不放……
宝玉由着那带路的嬷嬷引领,过了府中花园前往前院。领头的嬷嬷笑着指着前头的池塘上的石拱桥:“过了这桥,就快到了。”
宝玉因没说出心里话,没能赢回黛玉的关注,心里十分不爽。也没什么心情看风景,低头闷闷的应和着嬷嬷们。
领头嬷嬷也不生气,笑着引领宝玉继续走。上桥前,领头嬷嬷拉着宝玉到岸边。
“二爷快瞧,哪有一条大锦鲤。据说人对着它许愿,便能很快实现呢。容二爷宽容我一会儿,我去求个冤枉。”
“真的?那我也要去。”宝玉跟着那嬷嬷到水边,拿出一两银子来。学着那嬷嬷照着锦鲤的方向打去。那嬷嬷说了,打得离鱼越近,就越快越容易实现。
宝玉心想着林妹妹,愈来愈急不可耐,往水边凑。
嬷嬷见状,突然大叫一声“宝二爷小心!”边上去伸手扯他。宝玉身体失衡,刚要骂那嬷嬷把鱼吓跑了。忽然觉得自己被拉扯的胳膊松开了,他一时没回过神,脑子嗡一下,整个人栽进水里。
宝玉呛了两口水才意识到自己失足落水了,吓得忙扑腾双臂呼救。
那嬷嬷在岸上愣愣的看着宝玉扑腾了会儿,才回神儿,叫人去把他扶上来。
尚书府当...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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