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政赶紧乘车,递了帖子,等候见一见那仇老爷。
仇老爷领着二儿子来见贾政。
贾政一见这仇二爷竟比当年迎娶迎春时,更加的挺拔英俊,禁不住半真半假的夸赞一通。
仇老爷心知他来意,对于他的称赞倒不觉得如何了,不过是为了办事,阿谀奉承罢了。
贾政不好直奔主题,还笑着问了问仇二爷,迎春可好。
仇二爷俊眉一挑,眸子里满是讽刺,面上却还是嬉笑着跟政老爷道:“大好。”
贾政呵呵两声,才满脸挂笑的与仇老爷说明来意。
仇老爷故作不知,询问他儿子:“还有这等事?”
仇二爷忙道:“儿子也是才听说,三弟在外头受了欺负,不过是丁点的小事,没敢叨扰父亲。”
贾政一听“受欺负”三个字,脸色难堪起来,心里料知这仇二爷是铁定站在自己的弟弟这边。
他既然来了,就不好空手回去在亲家母跟前丢脸。贾政一咬牙,也是为了那几亩地,拉下脸来替他的薛外甥道歉,当着仇老爷的面儿狠骂了他一通。
仇老爷对贾政这一房的事儿,略知一二,不怎么喜欢。不过顾及贾赦的面子,面上总要应付一下。
“既然这事儿已经到了顺天府,也不是咱们一句话就能了解的。政老弟或许不知,我那个不孝子脾气倔强,他认准的事儿九头牛都拉不回来,就算我是他老子都不成。你且先回去,等我的消息,我自会好生教训他。”
贾政笑着点头,方告辞。
仇二爷看着他父亲:“您不会真打算帮着外人,叫三弟白吃一拳?以后,咱家对外还有什么脸面?”
“你那媳妇儿可跟你说过她娘家二房的事儿?”仇老爷问。
“说过,她家老太太活着的时候就一门心思偏袒二房,没理可讲的。岳父一家受了不少苦头,才好不容易出府另住。以前那样的,岳父都未必情愿咱们帮的,如今分了家也没多大干系,他必不会有意见。再者说,凭什么由着三弟挨罪受,白打了?调戏良家的可是那薛家的混账,咱们何苦忍?”
仇老爷点头:“你说得对,不过于情于理,还是该问问你岳父的意思,拂照他的面子。顺天府那边,暂且先打个招呼,容几天再审。”
贾赦当初走的时候,与仇老爷就早商量好的。一旦京城有事,即可飞鸽传书。
仇老爷传了信,等了五日,终于收到贾赦回信。他急急地从小厮手里接过纸条,展开一看,皱眉叹了口气。
仇二爷忙问他父亲如何。
仇老爷懊悔道:“还是我儿说的对,咱们自己处置就好。这厮在心里头还怪我小题大做,浪费了一次传信机会!”
仇二爷闻言失笑,他岳父大人是这个样子。
不日,天顺府就判了薛蟠的罪,调/戏两家和故意伤人两桩罪,牢刑三年。
贾政本以为仇家叫他等,是答应了,没想到会是这么个结果。贾政气得七窍生烟,早知道仇家不行,他托人去顺天府求情也能成的!
贾政一厢情愿这样想,殊不知顺天府府尹亦是贾赦和仇老爷的至交,从他那里走动根本没用。
薛姨妈独子坐牢,伤心欲绝,一病不起。本欲今秋嫁进门的夏金桂,闻得此事,闹着她母亲跑来退婚。薛姨妈羞愤难当,一病不起。
贾政在家憋闷几天,颇觉得不爽,终于决定去仇府,上门算账。
他换好衣裳刚要出门,就有一小厮急急地跑来,递上了金陵大哥的书信一封。
贾政正在火头,心想仇府抹了他的面子,就是抹了他大哥的面子。若是写信挑拨一下两家关系,倒也解气。贾政遂坐了下来,打开信查阅。
信的内容看到最后,贾政的手愈来愈抖。
小厮忙问老爷怎么了。
贾政拍桌,气呼呼的喊人:“快,叫人去尚书府找你们琏二奶奶,跟她要药渣!”
小厮莫名其妙,可以不敢多问,忙去办理。
一个时辰后,请来的大夫查勘药渣之后,得出结论。“药里面确实有阿芙蓉的痕迹。”
贾政气得全身发抖,这就叫人拿了宝钗和她的丫鬟们。宝钗口严,但可惜她的丫鬟们怕死,禁不住招供。人证物证跟前,宝钗无从抵赖,承认确实是她让人加的阿芙蓉。
王夫人有此下场,是她活该!宝钗至今都不觉得后悔。
贾政气急,这就要把宝钗送去官府。
宝钗冷笑:“老爷若不怕丢人,不怕那些做官的把你管家不严的消息递道圣上耳朵里,尽管送我去!”
“你个贱妇,竟敢威胁起我来!”贾政抖了抖手,心里还真怕因此事闹出家丑,耽误他日后的复职。
“既这样,那我就现在毒死你!”贾政当即命人去拿毒药。
“老爷不定我的罪,我就清白了,我若死了,又无子,嫁妆自该归到娘家去。这偌大的府邸,哪天不要花银子,老爷支撑得了?二爷又在孝期,不能娶继室,就算娶了,有哪个女人如我一般,能忍受二爷的清心寡欲?”宝钗冷笑,心如死灰,也就认命了。
“清心寡欲?”贾政慌了,问她到底在说什么。
宝钗遂将宝玉不碰女人的事儿说了,顺便添油加醋,直接把宝玉说成了无能。
贾政不甚了解后宅的事儿,但是儿子碰不碰女人,周遭一问就知,其结果果然如宝钗所言。
贾政自觉被抓了软肋,犯难了。
此事薛姨妈也得了消息,撑着生病的身子,急急忙忙前来救女。儿子坐牢没了出息,她现在唯一的指靠就是女儿。薛姨妈一狠心,答应给贾政十万两银子,只要贾政能体谅她和女儿的苦楚,饶过她们这一遭。
薛姨妈话说的漂亮,倒不认是她女儿还得王夫人有如此结果。“姐姐的病如何,姐夫会不知道?我们也是瞧着她病的难受,总叫着疼,这才托人从番邦之地弄来的阿芙蓉。这东西重洋过海,一两东西比十两黄金都贵重。我们母女若真要毒死她,用得着这么大费周章?”
贾政皱眉,半信半疑。
薛姨妈又提贾政分析了如今的情况,就如宝钗先前所提,这守孝三年,不能婚嫁,后宅里没个女人管束,日子怎么过?
贾政心里最怕的还是缺钱,也怕家丑闹出去影响自己仕途,再有便是考虑到儿子的无能。他心里琢磨个来回,觉得还是留下宝钗是最好的选择。有人帮衬着管家,宝钗的嫁妆算上薛姨妈赔的银子,足够他们二房风光的度日,到时候看谁敢瞧不起他的。
贾政当然不会信宝钗的一面之词,特意叫嬷嬷检查了宝钗的身子。当他听说宝钗真还是处子之时,真真丢人丢到家了,恨不得撞墙死去。
薛姨妈愣了半晌,在宝钗几番示意下,才会意。
“他怎么会?”贾政皱眉。
薛姨妈赶紧道:“姐夫忘了他痴痴傻傻半年,乱吃药么,听说是因那个才……总归是苦了我女儿。”薛姨妈说着嘤嘤哭泣起来。
贾政叹气,既然已经到了这步田地,权暂且相信薛姨妈给王夫人“除病痛”的说辞。与薛姨妈协议此事,赔了银子以后,就此再不提。至于那些药渣证据,一并销毁。
众人散了。
贾政独立屋内叹气,他怎么也没想到宝玉会绝后。他大儿子又走得早,如今嫡子血脉恐怕只有贾兰了。贾政这才想到孙子的重要性,知会人备些东西,送去青山书院。
宝玉那里,贾政还想让大夫看一看。谁知大夫一去,宝玉就闹得哭天抹泪,怎么也不要人诊脉。
贾政心料儿子心里苦,这种事儿搁在哪个男人身上都不会好受。贾政最终叹两口气,也就作罢了。
宝玉闹走了大夫,心里万分欢喜,凑到宝钗跟前笑:“多亏你教我,不然我又会被那老大夫折腾一通,喝苦汤药了。真不知道老爷怎么想的,我这好好的,瞧什么大夫?”
宝钗拍拍宝玉的手,轻笑:“老爷许是怕你再犯痴症,想叫你巩固一下。”
宝玉撇嘴:“哪有这样的道理,好了就好了,哪用多喝药。”
宝钗笑了笑,打发宝玉快去读书。她眯眼看着宝玉的背影,心想:这都是你欠我的,活该!
……
薛姨妈生病期间,情绪大动,着急上火,到底是没好利索,等秋天天儿一变,她不小心着凉。旧症添新病,自此没好利索,到底没熬过冬天,撒手而去。
宝钗失母悲恸,却是外嫁女,无法料理母亲的丧事。薛蟠犯罪坐牢,自然没了继承权。薛姨妈病故前,族里已挑选了继承人,便是薛蝌。薛姨妈这一走,余下的产业悉数归由薛蝌继承。
堂兄妹之间,到底不够亲厚。不过宝钗也没得选择,只能适应现状了。
来年,阳春三月,春暖花开。
宝钗的心确如老死的枯木,发不出一颗芽来。偌大的新府里了无生机,政老爷分明在孝期,却每日偷偷地躲在房中喝酒,无所事事。宝玉终于肯读书,却还是碰都不肯多碰她一下。
生不如此,大概也就是这样了。
过年的时候,贾兰难得从青山书院回来。贾政有几分欢喜,给了他不少东西,考校她学问也十分满意。偏贾兰与贾政话不投机半句多,纵然贾政赏他一座银山,贾兰也是不稀罕了。
贾兰倒是孝敬母亲李纨,回家住的几日,每天晨起都给母亲磕头请安。李纨每每教诲,只提点贾兰一句话。“切勿忘了你伯祖父的恩情。”
贾兰心中自是牢记,明白亲疏之别的道理。
三月二十三,便是黛玉与柳清云大婚的日子。探花郎女儿再嫁探花郎,喜庆消息自然轰动了整个京城。连当今皇帝都忍不住提笔,写了一个佳偶天成的匾额赐下。
当日,亲事热闹至极,轰轰烈烈。
宝钗宝玉守在深宅大院,也免不得听到消息。
宝玉呆怔半晌,随后就自己躲在屋内,默默垂泪。宝钗见此状越加心酸,后悔对于她来讲,已经成了奢望。
留得住人,却拦不住心。宝钗也管不了宝玉了。
春去秋来,时间犹如白驹过隙。
转眼间,贾赦贾政两房终于出了孝期。赶巧今年太后八十大寿,皇帝启了恩科,宝玉、贾环二人一通参加了今秋科考。
与此同时,贾赦得了圣旨,官复原职。一家三口从金陵赶回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在这,想对那些跟着去李纨那篇文的读者说道歉。新文鱼写了四章,几经和基友讨论,还有自己的考量,决定更改设定了。今天决定会重写,主角改成贾母了,这回打算要站在荣府的顶端大虐一群人。坑还是那个坑,不变,会在几天内就会修整完毕。
让你们失望了,鱼很抱歉,真的很对不住!更加感谢对鱼不离不弃的老朋友们,鞠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