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况看天气也就罢了,春时容易生长杂草,夏时暴雨后还多坍塌垮损,冬时大抵一片稀泥,一屁墩下去能滑出老远去。
为了方便勘测雨崩坏的官道,方俞随同自己手底下管辖的官员骑马沿着京外的土路走,沿途到第一个官道驿站,中间三十里路,十五千米的路程,受大雨毁坏程度大小不一的就有一二十处。
此时路上已经有工人赤膊裸身推着泥土和石头开始敲敲打打的补路了。
“京外的官道近乎是每年都在修整,大人不必太忧心,只是需要隔三差五前来看进度监工。”
跟在方俞身旁的元瑞闫只怕这位新科进士自入朝便进了翰林院,素日里清雅惯了,又生着张好听的嘴,哄的皇帝高兴,那升迁速度跟点了火的烟花一般,咻咻咻的直往上头窜,哪里是吃得工部的苦。
外头都是这般说道的,方俞休沐的那两日便是工部的其余部门都是这么议论的。
别人议论的热乎,元瑞闫心里却是苦,方俞来便是他的顶头上司,他如何敢同人说道一句半言的,生怕这钦派的郎中大人被工部的差事儿吓退了,届时他嘴巴好使,三言两语的又让皇帝给调遣了去,这眼下的一堆事儿还得倒霉的尽数砸在自己头上。
于是见着这位方大人巡看了路并未言语,眉头却是紧缩着的,便立马出言宽慰来。
方俞却是道:“元大人可寻着了日前我交待的工料?”
“大人说的石灰石,黏土和炼铁矿渣都好找。城外开采石矿的工坊便有这些东西,不知大人寻来有何作用?”
方俞未曾言明,听闻这些材料好取,也便松散了口气:“路也瞧过了,工坊可离这头远?不如直接去看看。”
“不远,不远。工坊归于工部管辖,如今这头修路的徭役便是从工坊那边过来的,大人理应过去巡看。”
元瑞闫道:“瞧外头的太阳也大了,过去骑快马不过半个时辰,整好那头也是归工部管,午时便在那头用饭了。”
方俞应了一声,驱马一行人就往工坊采矿地去。这土路便是他不来看,其实也能知晓个大概。
以前在云城,方家在乡野的庄子刚刚建起来,方俞要时常前去打理,出城便要走土路,下雨刮风天气他都见过,土路随着天气变化而变化,行路的困苦他深有体会。
若是按照昔年寻常的修补方式,这土路总归是修补好了坏,坏了又补,如此周而复始没有尽头,只有不断消耗的人力物力,以及行路的苦楚。
还得从根源上解决问题才行。
很快就到了隶属朝廷的工坊,方俞远远就瞧见了一大片矮小平整串联的大厂子,周遭可见诸多徭役推拉搬石头,矿物来往。
据元瑞闫介绍,这片场地挖石打矿,烧铁制军器,伐木烧炭等等,包揽了诸多项目。
“那这些来往的徭役可有工钱拿?”
“工钱不高,会在农忙的季节里贴补些家用。”
方俞从马儿身上翻下来,瞧着赤膊的徭役晒的皮肉黑黄,扯着一车车的石头,浑身都憋的黑红,大热天的实乃辛劳。
“可得把补贴准时发放下去。”
“大人叮嘱的是,陛下偶时也会过问,补贴一事历来都发放的准时。”元瑞闫引着人:“大人,先往这边走吧,里头是烧铁和石灰石的场子。”
方俞矮身进了工坊,场子虽能遮住头顶的大太阳,但里头在烧矿,温度甚是高,进去不过须臾身子便被严实的官服憋的一身汗来。
工部过来巡场的官员都有点受不住,但为首的方俞都不曾说什么,诸人也只得忍着。
工坊中的理事正要过来行礼,被方俞匆匆挥了开。
疾步前去烧矿的窑前,看着从窑灶下刨出来的铁矿渣滓,他捧起了一把,黑碎的铁渣矿尚且坚硬,碎渣滓多,大块的废料也不少,刨出来运在工坊外头堆积如山。
方俞旋即又看了石灰石,石灰用处甚广,灭虫害,除味杀菌,为此石灰的烧制技术发展的很好,今下技术已经炉火纯青。
至于他想要的黏土,也是常见好取的,做陶都要用。
齐备了这三样东西,方俞马不停蹄叫了两个年轻力壮的徭役,将石灰石磨粉,细碎矿渣,又取来黏土。
方俞揭下闷的脑袋冒烟的乌纱帽,撸起袖子拿着纸笔便开始记录写画石灰矿渣黏土的配比。
几个工部一起前来的官员见着方俞干的热火朝天,面面相觑,团团围着方俞又是记录,又是提水的。
也不知这郎中是在作何,但上司都亲自动手忙碌,也只好自求差事儿来干。
这个兑水,那个磨石的,几个工部官员干的还挺认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