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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幕 ? 潮涌 ? 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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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却为何没有采取任何行动?”

    昆颉突然话锋一转,让对面的女子立刻诚惶诚恐起来:“大人无须怀疑属下的忠诚!”

    “本座若真的怀疑你,当日于甘渊之下便不会允许你擅自施法,用匿水咒将大司铎之女送上岸来。可你毕竟曾同她父母有过一段交情,有些犹豫也属正常。只不过,犹豫不前对于现在的我们而言,或许是种最糟糕的表态。”

    “大人请放心,属下定当尽心竭虑,不负所托。”

    “这样便最好不过了。你,是我眼下所能想到的不二之选。如今既已不动声色地于城中蛰伏下来,只需尽快伺机接近对方便是了。待我们重新聚积起力量之后,务必要让那个红头发的女孩心甘情愿地为我所用!至于她身边的那两个陆上人小子——”

    昆颉稍稍一顿,似乎正在脑海中思索着对策,“看得出来,她们三个相处得挺好。不过为了日后少些麻烦,还是由她亲自断了这些不必要的关系,方才最好。”

    “属下心中有数了,请昆颉大人放心!”

    女子立刻躬身行礼,可再一抬头,窄巷中却只剩下了自己孤身一人。她无声地叹了口气,迈步朝坊市深处行去,很快也没入了夜色之中,再也看不见了。

    新年伊始,大雪初晴。城北靖海侯府中,管家匆匆来报:“侯爷,世子,是世子来了!小人不敢多加阻拦,已经开门放他入内了。”

    坐于前厅内的祁守愚不紧不慢地端起案上的茶碗,小啜一口之后方才抬起头来,似乎心中对此早有预料:“来就来了罢,如此慌张做什么?”

    “是啊,侄儿来给王叔拜年,冯管家何必如此大惊小怪。”

    话音刚落,一个身着便衣的年轻人便已领着扈从走进了前厅。扈从肩上的担子里挑着十余件大大小小的精致礼盒,放至于地上,就好似堆起了一座红色的小山。

    “子修贤侄,你好不容易来我府上一趟,带这么多东西作甚?”矮胖的靖海侯不紧不慢地放下手中的茶碗,满面笑意地起身迎了上去。

    “侄儿去汐隐任职已六年有余,许久不在暮庐城中过年。今岁终于得此机会,理应备上几份薄礼的,还请王叔笑纳。”

    祁子修恭恭敬敬地上前做了一揖,浑身上下没有分毫世子应有的威严,反倒似个市井小民般地谄媚。

    祁守愚走上前去,伸手拆开其中几件礼物,见其中既有用珍贵的紫珊瑚修琢而成的精美雕花,也有放满了满满一盒,足有鸽子蛋大小的上等珍珠,更有砗磲、玳瑁等各色产于海中的名贵饰品。

    可见到这些礼物,男子脸上的笑容却登时便收敛了起来:

    “子修贤侄,听闻你任汐隐城守的这些年,城内钱粮连年亏空告急,以至我那王弟不得不动用国库替你补足。这些礼盒中的东西价值连城,你究竟是从何处得来?统统给我拿回去!”

    见对方不肯收礼,祁子修也终于沉不住气了,慌忙解释道:“王叔,这些东西皆是侄儿从自己宫中的贡品里挑选出来的上等货色,绝非来路不明之物啊。”

    “那也不行。为国分忧,乃是身为人臣的本分。你若真的有心,便将这些东西送去汐隐城内换成些钱粮,替城中百姓一解眼下过冬的燃眉之急吧!”

    “是,是,王叔教训的是。侄儿回去之后立刻便办!”祁子修吃了个闭门羹,连忙挥了挥手,命手下之人将礼盒悉数担了出去。

    “世子今日亲自来见本王,定是有事。你我叔侄间也不必那么多客套,便直说吧。”

    靖海侯好似早已将对方看穿了一般,朗声问道。祁子修这才点了点头,道出了正题:“不知王叔可有耳闻,去年秋天,一名舟师都尉惨死于城东一座人骨地宫内——”

    “贤侄是说贲海营洛渐离的那件事啊。”

    “正是此事!王叔应该知晓,当时父王宣我连夜回朝,虽然未曾责备于我,但那洛渐离却是刚刚调配到汐隐去的枭骑都尉。侄儿身为城守,也有监督不力之罪。故而自那日起,我便时时担心,此事会令父王心生嫌隙。”

    “贤侄莫不是怕国主会废了你的世子之位,另封他人?”祁守愚眯起了眼睛,似乎早已料到对方接下来要说什么。

    祁子修却是愈发惶恐起来:“王叔有所不知,当日早朝之后,子隐他竟直接去面见父王,当着我的面,想请百里将军做他习武的老师!”

    “那又如何?子隐的天资一向不比贤侄,即便有向百里教他,也绝无可能会令我那王弟动起废长立幼的念头吧?是贤侄你太多虑了!”

    “凡事无绝对啊!父王因为瑾妃去世而心中有愧,故而自幼便最宠我那个弟弟,凡事都依着他顺着他。更何况,他还生着那样一副瞳仁!”

    说到这里,祁子修不由得激动起来,“要知道琥珀色的瞳仁,代表着我晔国祁氏最为正统,源自骁勇善战先祖的血脉!父王膝下共有一十六个孩子,七男九女,可唯独他一个庶出生了这样的瞳色!王叔您说,我如何能不多想啊!况且这废长立幼之事,当朝就曾发生过——”

    情急之下,年轻人想也没想便脱口而出,旋即才猛然意识到自己的话可能戳中了祁守愚的痛处。但他面前矮胖的亲王却只是用手捻着颌下的胡须,依旧不愠不怒:

    “先王自即位时起便刚愎自用,废长立幼也是事出有因。我那王弟如今治国有方,断不会如此行事的。”

    “可是王叔——”

    “世子不必多说了。本王理解,在如今这种情形下,你会有些担心是再正常不过的。但本王劝你,眼下还是不要于此事上花费太多心思。毕竟谁适合做储君,是需要在国主面前靠政绩来拼的。”

    “是。侄儿谨遵王叔教诲!”

    祁子修再次躬身行礼,脸上却难掩失落之情。谁知对方的话却是没有说完:

    “不过,若国主的确动了那废长立幼的念头,本王定会尽全力劝阻,并在第一时间给贤侄报信的。毕竟子隐那个孩子还是太年轻,又终日与城内两个不明来历的野种搅和在一起。于本王眼中,唯有贤侄,才是做我晔国储君与新王的不二人选哪!”

    靖海侯的话锋一转,竟是赤裸裸地表明了自己的立场,并且承诺将力挺世子继位。这一番话,让祁子修当即又惊又喜起来。毕竟能得到这位手握舟师兵符的王叔支持,已是他此行希望达成的最好结果。

    目送着侄儿离去的背影,祁守愚重新于前厅中坐定下来,捧起已经微微有些变冷的茶盅,润了润自己干涩的喉咙。

    “方才说的话,你都听见了吧?”他头也不回地问道。

    自正厅的偏门后缓步踱出了一个人影。只见其身着舟师海鹘纹样黑色皮甲,面色铁青,瞪着两只圆眼睛,竟是曾几次三番找过将炎麻烦,贲海营中最年轻的都尉郁礼!

    郁礼按着刀柄走到靖海侯的身旁,拱手应声道:

    “父亲,先前您将洛渐离调去汐隐时我还并不明白个中缘故,没想到竟是为了逼世子主动来寻求我们的帮助。这一招棋可实在是高明!”

    “谋事在人,成事在天。本王本并不想这么快便同世子有所接触的。不过如今这样也好,早逼他做起打算,总好过等到王弟真的决定废长立幼那天,慌张应对,以致手足无措。”

    矮胖的亲王点了点头,却突然板起了脸来,“倒是跟你说过多少次了,无论何时,都不得称呼我为父亲,如何总是忘记?!本王至今未曾娶妻纳妾,膝下也并无子嗣。你我的关系若被旁人知晓,只会徒增变数!”

    他的语气间并没有太多的波澜起伏,却当场吓得郁礼单膝跪倒在地上:

    “是,末将——记住了!”

    “至于余下的那些驰狼嘛——”

    “末将已经亲自督办,会让那些畜生彻底从这世上消失的,还请督军大人放心!”

    “虽然很可惜,但当断则断,或许反倒会对我们更加有利。你随你母亲的姓,需记得千万不可放任自己随了她那冲动鲁莽的性格。更需时刻提醒自己,丈夫立世,首先要学会的便是隐忍。只有忍下旁人所不能忍的事,方能成就旁人所不能成的大业!”

    靖海侯说罢,终于伸出了一只手,将地上诚惶诚恐的年轻人扶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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