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以为他睡着了,正要侧头看看,却又听到他继续说道:“那段时日,苏贵妃风头很劲,有次父皇醉酒说要封她为后,她高兴死了,到处吹嘘,然后就气得我母妃一病不起……一个小宫女,呵,也想当皇后?这辈子都别想!连皇太后都没门!”
连皇太后都没门?那不是三皇子赵锐……
雁南飞知道自己今晚只适合做个安静的美男子。
“我母后,前朝公主,乱世里陪他走过来,顶着前朝遗民遗臣的唾骂,一路扶持他。封个皇后又怎么了?竟然还比不过一个小宫女,想想就可恨!那女人凭什么?她凭什么?!就凭长得美?服侍了那男人?杀千刀的!”
雁南飞赶紧附和道:“该封,一万个该封!”
“哼!”
今晚的赵临风令雁南飞有些不习惯,仿若变了个人。
他有意转移皇七子的注意力,便道:“听说你大哥逼得人跳湖自杀啊?你说,你哥哥是不是太不会怜香惜玉了?这可不像你们赵家人,难道不应该是新人旧人都爱你们爱得不得了吗?”
“哟呵,雁大哥,你的消息挺灵通的嘛。这才几天前发生的事情吧,那个时候你还在前线,尚未拔营回京吧。”
“不是担心你么?知道你挂念你大哥,就在宫中多埋了几根眼线。你好好的跑去皇宫做什么?听说伤得很重,手下找了好多天都没有找到你,急得不敢见我。”
“不过就是去看看大哥喽,再去晴翠宫听听墙角,看能不能听到点耸人听闻的事情。呵,真是没想到,一个贵妃娘娘的宫殿,后宫啊,竟然有武功那么高强的好手潜藏其中,我也算是长见识了。她到底是防的谁啊?做贼心虚吗?”
“侍卫?”
“自然是由赵锐安排成侍卫混进宫中的。出了事,又可以借着父皇的名义大肆批捕所谓的刺客了。再扯出几样似是而非的证据,将矛头指向大哥或者二哥。每次都这套路,烦不烦?”
“那你大哥怎样?”
“就那样。”
“……杨大将军这次很生气,听说他在营中当着众将士的面大骂太子。”
“嗯,我知道。不过无妨,他已经老了。”赵临风一脸无所谓。
“我也是这么想的。三皇子他虽在拉拢杨弈,克扣军饷一事就是他指使孟浩然去干的,这事儿我已经查明。但杨大将军毕竟年纪大了,而且他手下真正有本事的人没几个,无人能做顶梁柱。若没了杨弈,那支队伍很快崩塌。”
雁南飞担忧的说道:“只是,依我之见,三皇子似乎有意培养孟浩然去军中历练啊。那小子似乎对怎么领兵有点本事,京城三营本是出了名的难搞,也不知他是怎么做到的,竟然将其中两营都握在了手心。”
“若三皇子再将他弄到军中来,那这个年轻小将不可小觑,可得好好应付应付。”
赵临风见雁南飞一脸凝重,他不禁莞尔:“孟浩然?你说他?呵呵,雁大哥,你可别将他想得太神秘。那小子没撒军事才能,我了解他,所以你不必担心。”
然后他莫测一笑,续道:“这枚棋子是黑是白,现在讨论,还为时过早。”
“哦?你有妙招?”
“留了一手,但尚不确定,还需再观察观察。”
“那就好。二皇子赵仪呢?他有什么动静?”
“二皇兄是根老油条,我瞧着他想玩一出坐山观虎斗的戏码。如今,太子的位置有人坐,而三皇兄的风头正盛,二皇兄现在在韬光养晦,暗地里却在撺掇我大哥和三皇兄闹矛盾。”
“实则,他是只不折不扣的笑面虎。”
雁南飞“嗯”了声,道:“如今边境安定,皇上又日渐衰老。他对太子越来越不满意,而且近日还叫人追查两年前三皇子遇刺案,皇上他是不是要开始给他这个最爱的儿子铺路了?”
“谁知道呢。不过,管他怎样,我不会允许结局有任何改变。”
“……好吧,小七,若你主意已定,一心一意要扶持你大哥当皇帝,我也就不再劝你了。我跟你讲,军中问题不大,有我在,你尽管放心。”
“所以,……咱又将话再说回来,你以后别再任性妄为了。虽然你武功好,但须知山外有山,做什么非得亲自去晴翠宫打探?弄得差点连小命都不保。你要时刻记得,你肩上责任重大啊。不为你自己,也为你大哥,珍惜这条命。”
赵临风的脸埋在阴影里,波澜不兴的回道:“你明知道我就是随性惯了的人。那晚,也就是心血来潮而已。”
不,其实那晚,他提着剑,竟有种想将那女人一剑刺死的冲动,差一点儿就能得手了。
“不说这些了,喝酒吧,雁大哥。”
“得了,你每次说着喝酒,其实不好酒,而且还是个三杯醉。跟你这样子的人喝酒有什么意思?”
鄙视完了赵临风,雁南飞感慨的说道:“没成想,我离开的这半年来,长安城里竟然这么热闹,硬是让我生生错过了,可惜可惜。”
赵临风听到这话,阴鹜神色顿时湮灭,开怀笑了起来:“呵呵,是挺热闹的,原来雁大哥也喜欢打听他人的家长里短。”
“家长里短?胡说什么呢?有点见识好吧?我是那样的人吗?我是说刑部竟然自己将自己给烧了,三皇子的手伸向京城三营,还有那杨大将军跟你大哥闹掰的事情。”
“这些事情么?但是最热闹的,难道不是那陶翰林家的女儿被逼得上吊的事?哦,陶士诚官升几级来着?我一时记不得了,也跟我那厉害的三哥有关呢。他是想怎样就怎样啊,好嚣张哦。”
“吏部是他苏家开的吗?”
雁南飞听了这话,忍不住打趣儿道:“你这什么语气?你这样很不厚道啊,小七。陶士诚的官到底是怎么升的,又为什么要升官,你还不知?”
“我说小七啊,好歹你也做过人家的授业恩师啊,竟然完全一副看好戏还愤愤不平的模样,啧啧啧。”
“再说,你时常论及陶士诚,赞他清流清风什么的。我就搞不懂了,你到底是觉得他官升几级好还是不好来着?”
雁南飞不提授业恩师倒好,他一提就令赵临风想到一些事。他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哈哈哈哈……说真的,我实在是为那小子着急啊。那小子就是个,嗯,是个……哎呀,纵使我有满腹经纶,竟然都找不到一个好词儿来形容他是如何的蠢。”
“蠢?蠢也是你教出来的吧。他若蠢,你不该承担责任?”今晚实在难得给了雁南飞多次机会可以揶揄这小子。
“为何?他蠢与我何干?”
“别以为我文章方面不如你,我就不知道这世上有那么两句话,给这事儿一个说法。”
“哦?是哪两句?”
“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养不教,父之过。”
赵临风一怔,然后抡起酒坛子,憋着笑,道:“雁大哥,今晚我甘拜下风,敬你!哈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