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r /> 接下来的两天,姬青桐不再去跟着大家上课,她以前没出过宫,花了小半天时间才意识到自己身上的王气让敖饼、苍猿和半兽们不习惯,于是便刻意避开他们,很快,她又找到了新的乐趣,——和没课夫子们聊天。
今天是跟着夙乔给寄居的太学生们发放笔墨和棉衣。
读书是一项花销极大的事情,普通人家供出来一个学子近乎要倾家荡产,求学、买书、夫子的束脩,每一项都花费不菲,在这种情况下,还能得到州官们的推荐名额,前来太学参加考试,那都是王朝内的佼佼者。然而进入太学,才是又一个开始……
太学竞争激烈,上舍、外舍和下舍名额几乎每月都要变动一次,稍不努力就会被淘汰,而努力则需要读更多的书,习更多的字,花更多的钱。
所以王朝民间有读书穷三代的说法。
姬青桐帮忙清点完了最后一沓棉衣,托着下巴看着面带喜色的书生们,仰头奇怪地问道:“夙夫子,前些日子听我说姜家也要给穷困的读书人送过冬棉衣,但是门口一片冷清,为什么书院送给他们,他们却这么高兴?”
夙乔捏了捏她的包子头:“谁说我们是送的?”
“哎?还要钱呢?”姬青桐更吃惊。
“不要钱,但也不是白送的。”夙乔道,“他们领了书院的东西,今后若是考上太学,每逢休旬必须得过来辅导凤岐书院的学子们功课,若是没有考上,则要待在书院助教三个月。”
“所以他们这么高兴领书院的东西,却对姜家白送的东西不屑一顾,既照顾他们的自尊心,负担又不至于让他们无法承受。这是谁想的主意?”
“沁沁交代的。”夙乔道,“大概是在别处吃过瘪,所以她特别警醒这种事情。”
姬青桐噗地笑出声。
她知道妗妗是在哪里吃的憋,她家舅舅冷漠自矜,骨血之中尽是着皇族的傲慢与尊严,即便最落魄的时候也从不肯张嘴服软求助,而妗妗追他的时候,正是他最穷困潦倒的时候,想来是在他身上吃过不少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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姬青桐在凤岐书院的第四天,是九月初九。
《周易》中把“六”定为阴数,把“九”定为阳数,九月九日,日月并阳,两九相重,故曰重九,也叫重阳。书院放假让学子们回去祭祖,而季沁也趁此送姬青桐离开,今天也是她要去皇陵锤心养气的日子。
刚走出凤岐书院,暗处隐藏的暗卫便现身相迎,还有鼻青脸肿的姬十六。
姬十六上前拱手见礼:“季家主,殿下询问您,陛下这几日可给您添麻烦?”
“还好,就是陛下王气太旺盛了,惹得我们书院的半兽们都是蔫蔫地打不起精神。”
姬十六一愣:“仅仅是打不起精神?”
“是啊,怎么了?”
“有些奇怪而已,属下刚进皇宫的时候,因为王气,病了大半年才好转。”
“大概书院里的半兽同窗们体质好吧,对了,你脸上这是怎么了?”季沁疑惑地问他。
姬十六表情微僵,显然一副不愿多谈的样子。
他后边的一个年轻暗卫哈哈就笑了起来:“季家主有所不知,我们首领不相信书院有那么安全,非要硬闯试一试,结果跟你们家机关兽杠上了,进去几次被打出来几次,于是就成了这副模样。”
季沁也无奈地笑出声:“算你运气好,敖苞最近因为王气太重,晕晕乎乎地都睡得很沉。机关兽只是小菜,后边的八卦阵也只是开胃而已,撞到敖苞嘴边上才是真惨,她可是什么都吃的。”
姬十六毕竟有一般的鹰族血统,和这种长得像蛇的生物天生对头,闻言脸色微白,连忙带着小女皇,逃一样地上马离开。
送走了姬青桐,季沁也回去温习墨经功课,她觉得她娘最近肯定开始拔高难度了,季沁总是听得云里雾里,偏偏她弟弟对于这一切的接受程度都特别快,连连受到夸奖。似乎连带着母子关系都缓和了很多,季沁几次撞见他们俩勾着头在谈论几何问题。凑过去听了一耳朵,简直是天书……
刚翻开了一页书,敖苞突然从窗口跳了进来,她只披着斗篷,墨青色的头发湿漉漉地搭在肩膀上,应该是刚从洗日湖里泡完澡回来,但是不同于以往在水里撒过欢就一副舒畅的样子,她这会儿眉头微皱,似乎有心事。
“怎么了?”季沁询问。
“湖水不对劲,下沉了半寸。”敖苞说道。
“半寸而已,是不是最近天气干旱没有下雨的原因?”季沁没放在心上。
“不像是干旱。”敖苞低头想了想,认真道,“应该是下渗。”
她话音刚落,外边突然传来一声震耳欲聋的声音,从西北朝东南方向传来,紧接着是地面的震颤,屋子里的花瓶、屏风都摇摇晃晃地跌倒在地,偶尔能听见门外夹杂着一两声房梁椽柱折断的声音。
敖苞眼疾手快地化形,咬住季沁的领子直接将她从房间里薅出来,而后一跃而上,飞到天空中。
地面震颤很快停下来,但是轰隆隆的杂音却一直没停止,像是在耳边打响的闷雷,令人一阵阵地耳鸣。
季沁很快明白了这声音是从哪里来的。
凤栖山正中像是被天斧劈头砍上,撕裂出一大块巨大的凹口,无数山石正在轰隆隆地从山顶滚落,混合着崩塌的泥土,裹挟着折断的树木和山石,势如破竹地往山下冲来。
季沁越看越是手脚冰凉,因为那开裂的方位,正是皇陵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