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丰姨娘便道:“我原是夫人娘家的家生奴婢,十来岁的时候便选到了夫人身边做丫头,后来夫人出嫁了,我也跟着来了武定侯府。到了放出府的年纪,夫人舍不得我走,我也不愿离了夫人,夫人便做主让我做了大爷的屋里人。”
所以丰姨娘从根本就是与大奶奶是一伙儿的,对大奶奶比对大爷还好,行动替大奶奶报不平。云娘能说什么,只得笑道:“你果真是真好的,我瞧着大奶奶待你和自己的亲妹妹一样。”
丰姨娘竟也赞成,“大奶奶待我果真是极好的,只是我自己没福气,也没生下一儿半女。”
云娘便又笑道:“你一向对峥哥儿好,峥哥儿将来不也一样孝敬你?倒没有什么可叹的。”
又说了一会儿,云娘又似无意地问:“当年母亲过世时,你是不是也在嫂子跟前?”自从知道厨房的差使不过是可有可无的,云娘倒想起了另外一事要在丰姨娘面前打探听。
“那是自然的,那时我们夫人嫁过来也没有多久,刚接了府里的家事,又日日在婆婆面前服侍,就连后事也都是我们夫人一手操办的。”又回想道:“那时的白事办得极体面,只送葬那日,太子都亲来送了呢,更有无数官员沿路设灵棚祭吊……”
云娘听她讲了半晌,慢慢地又问:“那当年母亲的嫁妆单子什么的是不是早就没有了?”
丰姨娘便笑道:“六奶奶才到我们府里,不知道我们府的规矩。我们府已经上百年了,不用说正房夫人的嫁妆单子,就是买到府里妾室的文书,并库房里的帐目,都开列得一丝不错的存在一个专门的小库房内,无论什么时候想查便都能查到。”
但此时她亦觉出来,便问:“六奶奶是想查什么呢?”
云娘便佯笑道:“前两天与玉瀚收拾母亲留给我们的东西,一不小心将帐单子弄污了,有一处看不大清,见了你就随口问了一问。”
丰姨娘便笑道:“这有什么,六奶奶只管打发人叫我,拿了帐本给六爷六奶奶抄了,只是还要把原帐送回的。”
云娘听了暗喜,却也不肯如此托大,便道:“既然如此,待明日我命人过去请丰姨娘借了帐本,拿回芍药苑抄好后再送回。”
丰姨娘便满口地答应。
两人正闲话,突然从前面急忙跑来几个丫头,上气不接下气地回道:“皇上来了,传六奶奶过去见驾呢!”
云娘听了要去见皇上,当时便唬得三魂五魄怕都不全了,立在当地呆住了。
倒是丰姨娘毕竟是见过许多大场面的,便赶紧推云娘,“六奶奶,皇上既然传你过去,便应该赶紧过去!”
云娘便推得醒过神来,便急忙问道:“我又没见过皇上,可怎么行礼称呼呢?”原来她在盛泽镇上自然是极懂情礼之人,但是进侯府却不够用了,玉瀚便要李嬷嬷前来提点了许多事,现在突然间便要见驾,更不知如何是好呢?
丰姨娘却也是不知,便也慌,“我也没见过驾,”又道:“不如赶紧打发人去问我们奶奶?”
云娘此时却慢慢冷静下来,“来不及了,我还是先过去吧。”平日家里来的客人要人久等尚且不对,眼下天底下最新尊贵的客人到了家里,又让她出去见面,她自然应该赶紧出去才好。
可是,丰姨娘此时却又拉住了她,“六奶奶,你的衣裳……”
原来,云娘为祖父的生日这一天早早在京城最有名的铺子里做了一套极富丽的衣裙,又备了贵重的首饰,穿戴出来再不至于丢了武定侯府的体面,只是后来却被安排到厨房里管事,再见不到外人,又恐厨房里沾上脏东西,所以便没有穿出来。
眼下她只随便穿着一件湘妃色的窄裉袄,石青的裙子,戴了一两件寻常的金饰,就连也一张脸也只在唇上抿了点淡淡的胭脂,仿佛在盛泽镇上时日常的装扮。
这般模样,实在不适合见客人的,尤其这客人还是皇上,但只是那些考究的衣裳首饰现在还都在芍药苑内,要回去换,加上来回路程,总要半个时辰。是以云娘踌躇了。
可此时,已经又来了第二波的丫头来催,其中又有一人走到近前向云娘道:“六爷特别让我告诉奶奶,不必怕的,只当是奶奶娘家的老人家。”
云娘的心便定了下来,有玉瀚在呢,何况玉瀚还告诉自己人不必怕,那就果真不必怕的。再一想皇上也不过是人,且是个老人家,自己先前还与玉瀚闲话时说过呢。便随着那些丫头们去了前院。
走到仪门时,正遇到了大奶奶,原来她们在后院也听了消息,便都赶了出来。大奶奶见了云娘的装扮,便立时急了起来,“这可怎么是好?我倒是让人备了衣裳随时可以换的,偏我的衣裳你又穿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