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若不动声色的看了众人一眼,一双眼睛平静无波,只是,胸臆间的那股怨气硬生生的撕扯着,叫嚣着,几乎要冲破了她的极限,扑腾着翻涌而出。
她恨啊,那股恨意撕扯着,燃烧着,几乎要硬生生的把她给逼疯了。
段采洁的目光一直,情绪激动的看着云若,身子微微的颤抖,嘴唇嚅动着,想要说什么,眼眶里的泪水不停的打转,硬生生的吞咽了回去。
傅流烟沉静如水的目光静静的看着云若,声音清润如水,带着微微的心疼,静静的看着平静的云若,胸间升起了一丝心疼。
“娘娘,傅雨鸢和段采薇······”
傅流烟沉吟了一下,浓密的眉毛微微蹙着,正在犹豫着应该怎么开口。
傅玉霜早已经气愤的开口了,小巧柔美的脸上带着丝丝的怒气,“云若姐姐,别提那两个女人!娘恨死那两个女人了,现在爹已经下了死命令,要是抓到傅雨鸢和那个女人,一定要让她们好看!”
要不是她,自己的姐姐能这么多年都在府里当一个小丫鬟,还被那个假的千金小姐所欺凌吗?
云若的瞳孔微微眯起来,一双明亮如水的眼眸里升起了一团薄雾,笼罩着她的眼眸,让人看不清楚她在想些什么,只是从浑身散发出来的怒气让人知道,她此刻很生气,气得几乎要把人给杀了。
竟然走了!
拳头握得咯咯作响,周身散发出来的冰凉的怒气让屋内所有的人都有一瞬间的害怕,看着她那张白皙的脸上此时染上了一层怒气,不由得跟着小心翼翼了起来。
费了很大的力气,云若才将几乎要爆发的怒气给吞咽了下去,一张脸恢复了原来的平静,淡淡的说道:“这么巧啊,那真是太可惜了。”
傅流烟注视着云若若无其事的样子,嘴唇微微动了一下,轻声的说道:“若儿。”
他怎么会不知道,若儿的心情,被人设计着进了皇宫,只怕这辈子也只能待在皇宫里面,让她怎么办?
云若轻轻的垂下了睫毛,手无意识的拨弄着手中的茶盏,掩盖住了自己几乎要想要杀人的情绪,良久,她抬起头来,冲着守在她身边的三个人微微笑了一下,清脆的声音遮住了自己的心事,“夫人,能给我安排一个房间吗?我累了,想休息一下。”
她的举止得体,态度柔和,却看得段采洁泪水差点洒落下来,忙不迭的应声道:“当然可以,娘娘如此厚爱,是臣妇的荣幸。来人啊,带皇后娘娘到最好的一间上房去。”
云若唇角微微勾了勾,声音轻柔似水,却带着一丝距离,“如此,谢谢夫人了。”
说着站起来,在段采洁的引领下,来到了最好的一间上房。
“娘娘,就是这里了,请!”段采洁贪恋的看着云若的容颜,心情止不住的激动,又夹杂着丝丝的愧疚,百转千回,复杂得连她也说不清楚自己是什么心情了。
只知道,眼前的人是自己的女儿。
即使长相并不像自己,可是那双眼睛,折射出来的清凌凌的光芒,和年轻时候的自己如出一辙,她又岂会认错?
“夫人客气了。”云若唇角弯了弯,淡淡的说道。
“娘娘折煞臣妇了。”段采洁忍住激动,话差点都说不好了。
“夫人先去忙吧,我想好好的休息一阵。”
云若微微一笑,让段采洁退了下去。
段采洁虽然心里仍旧不舍,可是又怕唐突了云若,只好强硬的逼迫自己退了下去,到厨房去亲自给云若烧菜去了。
“流云,追月,你们在门口守着。”云若看了一眼跟在自己身后的暗卫,淡淡的说道。
“是,娘娘。”流云和追月恭敬的领了命令,尽责的站在门口,提起了十二分的精神守护着云若。
周围半里以内的树林中,草丛里,隐藏了上百个护卫,时时刻刻保护着云若的安全。
云若平静的望了一眼周围的环境,进了屋子缓缓的关上了房门,坐在铺着上好的锦缎的床上,一脸若有所思。
真是好笑,以前她在将军府里的时候是一个人人可欺的丫鬟,可是现在,再一次回来的时候,却变成了将军府的贵客。
人生真的是一出戏啊,短短的几天时间可以让人的身份有了天差地别的变化,她微微嘲讽的笑了起来。
察觉到身后有一丝异样,云若回过头去,看见青竹正一脸若有所思的看着自己,一张小脸上充满了疑惑,似乎想问什么,又不知道怎么开口。
“什么事情,问吧。”云若的目光没有变,略显粗糙的手指轻轻的抚摸着光滑柔软的锦被,柔柔的触感传来,熨贴着她的肌肤。
“娘娘,奴婢有一件事情不明白。”青竹小心翼翼的看着她的脸色,有些想说又不敢说的样子。
云若也不着急,静默着不做声。
青竹等了半天也等不到云若的应准,脸上泛起了一丝尴尬的笑容,讪讪的说道:“奴婢觉得奇怪的是,娘娘为什么不叫夫人娘,而是叫夫人。”
娘娘不是将军府的大小姐吗?
一旁的蓝雨也竖起了耳朵,想要知道云若怎么回答。
有些事情她很早就觉得不对劲了。
为什么将军会让她们监视大小姐的一举一动,为什么小姐好像很防备将军的样子。
那样的小心翼翼,那样的相互监视,根本就不像一对父女会做出来的事情。
而且,现在小姐好像还不是很信任她们的样子,虽然大大小小的事情会让她们去做,可是好像事关重大的事情,她宁愿相信流云和追月,也不愿意相信她们两个从府里带过去的丫鬟。
云若的嘴角泛起了一丝嘲讽的微笑,忽然抬起头来,一双清凌凌的眼睛直直的折射出诡异的光芒,“因为我不是将军的女儿,他当然想要监视我了。”
她轻描淡写的说道,却将青竹和蓝雨吓得脸色惨白,小姐的这个笑话,真的不是很好笑。
“娘娘,您别吓奴婢。”两个丫鬟直直的跪在地上,将头咳得咚咚的响。
这种话怎么能乱说呢,被别有用心的人听去了,会给娘娘招来杀身之祸的!
云若的唇边挂着温婉的笑容,一双眼睛却没有一丝温度,淡淡的说道:“起来吧。”
真是扫兴,这年头,说这话倒是没有人相信了,真是的。
两个丫鬟惊魂未定的站起来,不敢再多问一句。
云若觉得有些困了,脑子昏昏沉沉的,淡淡的说道:“本宫累了,休息一会,你们到外间安静的待着,别吵我。”
即使已经到了古代,她仍旧没有习惯在她睡觉的时候旁边有人一刻不停的看着她,那种感觉说不出的不舒服。
“是,娘娘。”
青竹和蓝雨小声的应道,退到了外间去了。
云若取下头上的钗子,唇角微微一勾,躺在床上很快睡了过去。
睡梦中的云若被一阵轻微的摇晃吵醒了,她微微睁开了朦胧的眼睛,就看见了傅玉霜哭得惨兮兮的小脸,一抽一抽的看着她,眼睛通红,像一只小兔子。
“三小姐,你怎么了?”云若揉了揉眼睛,从床上坐了起来,看着哭得梨花带雨的小女孩,脑子里闪过一阵阵的无力。
傅玉霜的眼泪一直掉,抽抽噎噎的看着她,难过的说道:“姐姐,你总算是回来了。”
云若无力的抚了抚额头,不知道这个三小姐又怎么了,以前在将军府的时候虽然傅玉霜对她也算是好的,可是也没有到今天这么亲密的程度啊。
云若微微一笑,平静的说道:“三小姐,你的眼睛肿了。”
伸手将自己的帕子递上,眼睛里带着柔和的微笑。
傅玉霜抽抽噎噎的接过帕子,胡乱的在脸上擦了两把,撒娇的看着云若说道:“姐姐,我要跟你一起睡。”
眼前的高贵的皇后是她的姐姐呢,傅玉霜的眼睛红红的,一眨不眨的看着她。
真好,她有姐姐了,她的姐姐对她也是好的,从前在将军府的时候就是,现在哪怕已经成为了皇后,仍旧是对她很好的。
云若无奈的看着她,终于还是缓缓的点着头,“好吧,那你上来吧。”
这个丫头到底怎么了?以前在将军府的时候,也不见她这么黏着她啊,怎么才三日不见,就变了一个样子。
傅玉霜破涕为笑,迅速的脱了鞋子,一骨碌的爬到了床上,拿过锦被盖在自己的身上,小脸上堆了满足的笑容,轻轻的靠在了云若的身边。
“姐姐,你终于回来了。”她轻轻的叹息了一声,里面饱含着千山万水般的感情,让人听了不忍动容。
云若觉得好笑,轻轻的捏着傅玉霜如花似玉的脸颊,调侃地笑道:“怎么,想我了?”
不料傅玉霜异常认真的看着云若,重重的点点头,“恩,我早就想你了。”
说完还像无尾熊一样抱着云若,闷闷的说道:“姐姐,我好想你。”
云若看着眼前这张天真的小脸,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轻轻的抚摸着她柔软乌黑的头发,没有作声。
这个将军府中,对自己好的就只有傅玉霜和傅流烟兄妹俩了吧。
良久,傅玉霜抬起头来,认真的看着云若,充满担忧的说道:“姐姐,你的事情我们都知道了。”
云若的呼吸一滞,心似乎被什么东西狠狠的扎了一下,唇角却挂着淡淡的笑容,声音平静得让人听不出一点情绪:“什么事情?”
傅玉霜的脸上泛起了一丝为难,愧疚的看了云若一眼,咬着唇,不好意思的说道:“爹爹和那个女人,让你代替雨鸢进宫的事情。”
云若的脸色顿时冷了下来,漆黑明亮的眼睛里布上了一层寒霜,浑身也笼罩着一层怒气,心底的那种极力隐忍的恨意一下子涌了上来,几乎要冲破身体,像炙热的岩浆一样挥洒出来。
忿恨带着血腥的眼神,吓得傅玉霜激灵灵的打了一个寒战,身子不住的颤抖着,怯生生的退开了一些距离,恐惧的看着她,小声的说道:“姐姐。”
云若的脸色阴沉得可怕,像万年不化的冰山,足以冻死所有的人,阴霾的脸上撑起了一片铁青,直勾勾的瞪着傅玉霜,锐利的眼神几乎可以将人的魂魄都勾了去。
傅玉霜被她一瞪,吓得瑟瑟发抖,眼泪差点都流了出来。
这个样子的姐姐,真的很恐怖,真的把她给吓死了。
“姐姐,你别恨爹爹好吗?他已经知道错了,他也很后悔。”傅玉霜的眼泪忽然哗的一声落了下来,怯生生的握着云若的袖子,乞求道。
云若缓缓的闭上了自己的眼睛,遮住了里面的惊涛骇浪,也遮住了她几乎要喷涌而出的仇恨,她的拳头死死的握着,根根指节泛白,不住的颤抖着。
几乎是费尽了全身的力气,云若才将那口怒气咽下去,看着傅玉霜,平静的说道:“玉霜,有些事情不是轻轻巧巧的说一声就可以原谅的。”
只是一句简单的原谅,她受的那些苦就可以白受了吗?那些遍体鳞伤的疼痛,那些深深的埋在心底的烙印,这一辈子都没与办法抹去了。
云若的拳头死死的握着,眼底闪过一丝戾气,那些害她的人,要付出应有的代价才行!
她的心底涌起一阵惊涛骇浪,阴沉的眼底布满的是深深的仇恨,段采薇和傅雨鸢走了,那就让傅劲松承受应该承受的吧。
傅玉霜愣愣的看着云若,只见后者冷若冰霜,似乎极力的压抑着自己的怒火,她哭得更加厉害了,抱着云若,苦苦的哀求道:“姐姐,你原谅爹爹吧,他不知道你是他的亲生女儿,都是那个段采薇,那个心思狠毒的女人,将姐姐和雨鸢那个假的大小姐给调包了,都是这两个女人惹出来的祸。”
低低哀求的声音,伴随着泪水,一点一点的滚落。
云若的身子却猛的一颤,浑身冰凉,一股寒意从脚底涌了上来,一直传到了头顶,流入了血液,渗透了全身,刺激得她浑身冰凉。
那双明亮的眼睛里渗出了丝丝的寒意,像世间最冰冷的泉水,瞪着傅玉霜,身子微微的有些颤抖,手心里也冒出了一层层的冷汗,“你说什么?”
那双清凌凌的眼睛,折射出渗人的光芒,修长而略显粗糙的手死死的扣住了傅玉霜的胳膊,力气之大,掐得傅玉霜疼得几乎要惊叫出声,好看的眉头紧紧的拧在了一起。
而傅玉霜整个人,被云若狠厉的表情给惊到了,愣愣的忘记了反应。
“你刚才说什么?再说一遍?”云若的声音冰冷没有一丝温度,音色里也多了一丝严厉。
傅玉霜被她一喝,惊醒了过来,眼睛里的泪水不住的往下掉,抽抽噎噎的说道:“姐姐,你才是将军府的千金大小姐,是爹爹和娘亲的女儿,那个傅雨鸢是假的,是段采薇那个心肠狠毒的女人将你给换掉了。”
云若的手,无力的从傅玉霜胳膊上松开,身子像是失去了力气一样无力的靠在床上,心底像被人用一千根针一万根针狠狠的刺着,鲜血淋漓。
真的是这样的吗?
她才是傅劲松的女儿,她才是将军府最最尊贵的嫡出大小姐?
那么,这么多年来她所受的欺凌又算什么?被自己的父亲算计,代替一个假的大小姐进到那狼虎之地的宫闱,又算什么?
唇角忽然升起了一丝凄凉的笑意,呼吸差点控制不住,疼得气管都要破裂了,鲜血淋漓。
眼睛的深处,有一种温热的东西将要破涌而出,被她一点点,一点点的逼退了。
“姐姐?”傅玉霜看到云若忽然安静了下去,一时之间忘记了反应,一动不动的立在那里,心里也升起了一股害怕,小声的唤道。
云若没有动静,静静的靠在床头,长长的头发遮住了半张脸,让人看不出她在想些什么,只是,这样的静默让傅玉霜觉得有一种无形的压力压在她的身上,压得她几乎喘不过气来。
“姐姐?”她害怕的看着云若,小小声的唤了一声,忐忑不安。
“你先出去吧。”云若的声音冷得吓人,低低的传了过来。
傅玉霜看着云若,迟迟的没有起身。
这个样子的云若,她还真的没有见过,真的让她很担心和害怕。
云若忽然抬起头来,冲着傅玉霜大声的吼道:“我让你出去,没有听到吗?出去!让我安静一会!”
极力隐忍着痛苦和怒气的声音微微有些颤抖,让傅玉霜一阵阵的心疼,眼泪刷刷的流了下来,咬着唇从床上下来,穿了鞋子依依不舍的走了出去。
云若的眼睛通红,胸臆间撕心裂肺的疼痛传来,几乎硬生生的将她的心绞成碎片,连呼出来的空气都是痛的,一阵阵的疼痛,让她承受不住。
她静静的躺下来,用被子蒙住头,任凭泪水冲刷着她的脸庞。
如果,傅玉霜说的是真的,那傅劲松何其狠心,竟然将她这样推出去,将她推到那个吃人不见骨头的深宫。
幸好,她遇见的是司徒嘉熙。
如果不是,那她是不是就在深宫中死去了?
天下怎么会有这样的父亲?
他的心里有没一丝内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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