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93：孤

    这个年，不太好过。我拒绝了姑婆去她那里过年的想法，我挺想一个人带着闺女过一次年。我想，我是得习惯的，不然，往后的那么多年，该有多难熬啊！

    我把家里收拾得干干净净，买了很多食物，贴了窗花贴了对联，还买了烟花。今年，是闺女回来的第一年，我多么希望，能跟她有一个美妙的春节回忆。

    我们这的年饭一般都是中午的，除夕那天，我做了一大桌子菜，娘俩没吃很多，还剩下很多。吃完后，我收了碗筷，准备窝着陪闺女看看动画片什么的。

    “妈妈妈妈。”看电视的时候，闺女却忽然从我怀里探出头来，问我：“妈妈你跟张叔叔吵架了吗？张叔叔怎么没来跟咱们一起过年？”

    张叔叔自然指的是张致雍，在回到我身边之前，闺女跟张致雍的交集显然是比较多的，而张致雍对她，可能真的是不错的。不然，闺女不会对他产生深厚感情的。虽然，回到我身边这一个月以来，她在我面前可能还表现得早熟，没表现出什么来，可是，这一切不影响她对张致雍的感情。

    就比如，到了除夕这个时候，她就算纠结再三，还是问起了她的张叔叔。当然，稚子无辜，这样不忘本的女孩，我也不能说不好。只是，我不知道怎么开口，不知道怎么跟我的闺女描述起我跟张致雍的关系啊！

    我抿了抿唇，有些捉急，说实话。我的沉默，让孩子也有点不安，忽然，她又轻轻拉了拉我的袖子，小声道：“妈妈别难过了，你不喜欢张叔叔我就不找张叔叔了，你把手机借给我，我给张叔叔拜个年，成吗？”

    闺女接过我给她的手机走到一边去，她不会用座机，看得出来她对手机还是挺熟悉的。她拿着手机去找到了她来我家时背着的那个小书包，我猜是找张致雍的电话号码，她蹲在客厅的角落那里，打了个简短的电话，我听不清她说了什么，我依稀只听见，新年快乐，我和妈妈在家，等几句简单的话。

    “妈妈，你不会怪我吧？”她打完电话回来的时候，大眼睛忽闪忽闪的。我有些心塞，又有些心酸。心塞的是我被隐瞒了这么多年，搞得我的闺女跟张致雍感情深厚不见外，而她对我，除了高兴时候的贴心，有时候，比如这个时候，也是怕我的。到底不是在我身边长大，隔阂还是有的啊！

    我摸了摸闺女的脑袋，慈爱的笑了笑，却说不出更多的话来。

    我是在这个时候，才察觉到我的孤寂来。就连不到六岁的闺女，都能找得到打电话拜年的人，而我呢，活了这么多年，我收获了什么呢。亲人亲人没有了，朋友朋友也回老家去了，就我一个，孤独，孤寂。我忽然发现，我的交际圈，或许也是太小了。想到此后的许多年我都要这样过，默默的想着以后不要这样了，以后，我要奋斗的方向，除了自强自立，还包括扩大交友范围，我可不能让我闺女跟我一样孤独啊!

    一下午，很快便过去了。晚上也是两个人吃的，由于中午吃得太多，下午又不间断的吃了很多零食，到了晚上便吃不下去了，只简单的煮了两碗饺子，也是我亲手包的。

    吃完后牵着闺女出去溜溜，这个时候，外面已经没多少人了。除了那些不愿意呆在家里而跟朋友出来疯的年轻人，大多数的人这个时候都是跟家里呆在一起的。

    我在外面溜了一圈，觉得更寂寞，默默的牵了闺女回去了。这会儿，春节晚会也要开始了。

    这个时候的我，从没想到，我会是在春节晚会即将开始的时候，年还没有真正到来的时候，大多数祝福短信还没开始发的时候，便收到了单政的短信。

    他发的是“我怕等会儿的祝福太多，现在就先祝福你啦！祝愿你新年快乐，阖家欢乐！”

    这一看，便是祝福短信，可是我看着，细细品着每一个字，却觉得甘之如饴。我没想到，曾经我打过无数次的，后来总以为他为了躲我便停用了的号码，现在却把短信发到我这里，祝我新年快乐。

    我心里发酸，甜丝丝的，想给他回短信，哪怕是简单的新年快乐四个字，可是，手机拿起来，几个字敲下去，却又默默的放回去。我不再是一点风吹草动便欢天喜地的年少无知的小姑娘了，欣喜之余，却不由得想起，我去找他那一日，他说的那句话。

    他说他是逢场作戏，他说他没有深爱过，他说求介绍。我无法想象，当他知道那一日我就在那里，听到他说的那些话的时候，他会是什么感受呢!

    我叹着气放下手机，装作没看见，不再回短信。

    我搂着闺女，继续看电视，不一会儿，手机又响起来了。我一看，还是单政。这一次，不是群发短信，而是自己编的。他说：“最近好吗？”

    我刚刚压下去的心酸，现在又涌起来了。我不知道，曾经亲密滚过的人，是要如何坚强，如何陌生，才能心平气和的说出“最近好吗”这四个字。

    我又没回。这一次，他的电话打了过来。我颤抖着手，还是接了。

    电话一接通的时候，两边都是静默无声的安静，除了我这边的电视声，他那边不知道是什么声音的声音，再没有其他的声音。我听见他在电话里喘着粗气，他低沉的声音，浅浅的传了过来。“你与张致雍，应该分开了吧？听说你过得挺好，我也就放心了！”

    “恩。”我没说话，只含含糊糊的应着。有些紧张，没有拿手机的那只手，我局促的绞着衣裳的一角。

    “听说你身边还带了个女孩？”我听见他试探的问。

    我猜可能是简瑶告诉他的，毕竟，看到我带着个女孩儿的人，只有简瑶一个人而已。肯定是简瑶跟我闹得不欢而散之后，告诉他了。一想到不知道简瑶那个女人背后跟他不知道说了什么，我就觉得心塞，这种感觉很难受，她讲的话是好是坏都不知道。

    此刻，在他心中，我大约就是个被扫地出门的苦逼带着娃的单亲女人吧！我又紧张了，就算我们俩不再有关系，内心深处，我也是自卑的。所以他问我的时候，我都说不出口了。

    “怎么了？我是不是问得太冒昧了？”见我久久不说话，单政那边，有些沉默了。

    我不知道他是什么感受，我只知道，我有些无法回答。我看了看怀中的女娃，松开了她，轻轻的拍拍闺女的脸蛋，叮嘱了几句，一个人走到厨房那里去说话了。有些话，还是不要给孩子听到比较好。

    “是，我身边带了个女孩，她就是我的女儿。”我走到厨房那里，倚着门，确定小雨听不到了，这才低声说道。

    “亲生的？”单政的声音有点着急。

    “很重要吗？”我反问。

    “不重要不重要！”单政的声音，我听不出喜怒来，我还没缓过来，他又问。“多大的娃？听说，差不多六岁了？”

    “恩，六岁了，前段时间张致雍送过来的，跟我一个月了。”我不知道单政在卖什么关子，打听这么多干嘛，我暗地里想着，他大约是关注我的吧！

    “张致雍送过来的？他的闺女？送来陪你的？”单政明显急了。我更一头雾水了，我不知道，很久不联系的单政要关注这个问题干嘛。

    我不想答，我根本不敢说出口，在我爱过的这个男人面前，我根本无法心平气和的告诉他，这个女娃是我亲生的闺女。跟他心相交的那些日子，我的故事他太多都知道了，如果这个孩子不是张致雍的，我也找不到更好的借口来告诉他，这个女娃到底是谁的。我没想过那段不堪回首的日子会让他知道，这样会让我感觉更自卑。

    想了想，我轻轻的点了点头。“是的，我太孤独了，张致雍送来陪伴我的。”

    “哦！”我听到张致雍重重的叹了一口气，意味深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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