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成博敦遗志的博西勒在去军营不久就受了伤,虽说没有大碍可又再次被人把这错算在喀达喇库头上。就连阿颜觉罗家的老夫人也开始动摇信念,曾暗示要把喀达喇库送走。”这些事儿胤禛当年是亲身经历了的,这也是为何他后来会暗中派人去教喀达喇库功夫的原因,为的就是给阿颜觉罗家施压。
胤禩现在回想起来当初他似乎也听过这样的谣言,若是胤禛不说,他也忘了这事。“后来这事也慢慢淡掉。当初弘历确实也给他指了婚,珠兰也差不多是在那个时候出生的。本来珠兰魂魄未全,自是天生孱弱,恰巧的是弘历指婚的那家姑娘突然生病,妻子未过门就重病,刚指婚,新生的妹妹就命悬一线,喀达喇库克死父母,命硬的说法再次被提起。虽然活佛指出了珠兰的身子是天命所在,可依旧没有让流言消退。再加上阿颜觉罗家那时正处于上升期,有人在后面借力打击,喀达喇库才请旨退婚,去了战场。讽刺的是喀达喇库前脚离京,那家姑娘立即痊愈。明山和玉媱心里也明白,他们恐怕是被人下了筏子,于是在姬兰出生之后,跟在喀达喇库之后也一起离京,去了四川。”
胤禩想了想,说:“那时候萨伊已经坐稳了后宫,虽然富察氏珠玉在前,可钮祜禄氏因为四嫂的缘故待萨伊也不错,乌喇那拉家和阿颜觉罗家风头太劲,喀达喇库其实不过是个牺牲品。”身在皇家的他们比谁都清楚暗流涌动的朝堂中隐藏的杀人不见血的刀。胤禛点点头,“本来玉媱是觉得远离了京城,嘴碎的人也没了,也想过帮他再次张罗婚事,可喀达喇库大概也死心了,借着‘乌喇那拉家一日不振,绝不成家’的理由,一直躲着玉媱的安排,额尔德克、额尔赫有样学样,一个两个都说要以大哥为榜样,先立业再成家。”胤禛说起来也觉得好笑。
胤禩暗自思忖,他认真审阅了关于喀达喇库全部的密报。喀达喇库刚毅勇猛,在军中并未依靠两个家族的关系,而是默默从一个小兵做起,可以说,今天的这一切都是他自己拼出来的,因此,如今的他不但是乌喇那拉家的顶梁柱,也是阿颜觉罗家年轻一辈争相学习的榜样,在军中也是颇有声望,京外少壮派将领几乎都是唯他马首是瞻。
此前,弘历和萨伊关系不好众所周知,喀达喇库难免心中会有芥蒂,再加上弘历并非四嫂的儿子,与乌喇那拉家没有直接关系,喀达喇库效忠朝廷的决心不假,但对当今皇上是否存有异议那还说不清楚。永璂和永璟,明面上与他仍是表兄弟,他不是没可能把宝押在两个嫡子的身上。虽然胤禩并不在意将来永璂还是永璟谁继位,但不代表他会允许自己在位期间有存二心的人存在。
帝王心思,本就不是一般人能度测,这也是胤禩继位之后悟出的道理,也明白了当初皇阿玛和胤禛为何都会对他如此忌讳,更何况喀达喇库手中还握有兵权。一方面他在对喀达喇库委以重任的同时也在防备他的坐大,因此才会立即将福灵安福康安兄弟扶持起来。除了自家兄弟,他不可能对外人百分之百的信任。借着当年胤禛对他的余恩,他必须把人笼络到手。
“你对他不放心?”胤禛问,胤禩从他脸上看不出什么端倪,可也不想瞒他,于是点了点头。“哦!”胤禩没想到胤禛就这样简单的回答一个字就完了。“你不介意?”“为何我要介意?”“喀达喇库也可以说你一手培养出来的。他还是四嫂最看重的侄子,珠兰的大哥,你对博敦的事儿又一直那样耿耿于怀,你一点都不介意?”
“怎么会?我比你更了解坐在这个位子上的无奈。”胤禛低着头缓缓说道:“为君难,这是一条不归路,一旦踏上就没有回头的余地,大清的皇帝更是如此。在汉人的眼里我们仍旧是未开化的蛮夷鞑子,八旗中的许多人仍然摆脱不了自以为是的姿态,民族矛盾无法掩藏。沙俄、蒙古、西藏、回疆,无不是潜在的威胁,大清的统治依旧在风雨飘摇之中,可是,又有多少人能看清这些事实?依然活在醉生梦死歌舞升平当中。这样的局面,这样的统治,坐在这个位子上,就要摒弃亲情,友谊,冷情冷心。若是感情用事,只会让朝堂动摇,注定一败涂地,选择了这个位子,就意味选择了孤独。高处不胜寒,九五至尊之位,就是一世的寂寞。”
胤禛清冷的声音仿佛在叙述一件和自己完全没有关系的事情,胤禩忽然觉得有些恍惚,眼前的人似乎要消失一样,他突然用力抓紧了胤禛的手。“唔……”胤禛皱了皱眉头,这具身体不比从前,对疼痛太敏感。
胤禩似乎没有察觉,他又用力了些:“你,会陪着我的,对不对?”“很痛。”胤禛用另一只手推了推胤禩,胤禩低头看见胤禛手腕处被自己捏出了淤青,忙放开,拉着他的手,轻轻的揉着:“对不起。”
“没事儿了。”胤禛想抽回手,可胤禩却不愿放开,他总有一种错觉,一旦他放手,胤禛就不会再属于他。胤禛无奈,只能让他握着不放。
“一个帝王要承担多少的责任,只有坐上去的人才会明白。虽然我总是责怪弘历做得不好,其实,这只是一个父亲对儿子的期望,希望他能超越自己,做得更好。翻过弘历二十五年来的宗卷,虽然他有些不着调,时不时犯糊涂,可在政事上,这个孩子做得还算不错。看着库银从当初的三千多万两,变成四千多万两,其实我真的很欣慰。即使这两年回疆金川两处大战爆发,国库也有能力支撑,保持了三千多万两的水准。就像他说的一样,虽然他也败了不少银子,可那些都是他挣回来的,并没有给我丢脸。只是他不清楚,坐在这个位子上,做的这些事并没有什么值得夸耀和赞美的,这是作为一个帝王必须做的,是一份责任和义务。弘历这种过于骄傲自大,喜欢听奉承话的个性让我不得不一再打压他。”胤禛缓缓说道。
“他这种个性也被他带入到后宫中,偏听偏信,宠妾灭妻,混淆血脉,无视祖宗家法,这才造成了不可收拾的结局。亏得弘历那小子也是一个糊涂的,一开始他没搞清如今国库究竟有多少钱,被我一阵呵斥,骂他败光了我辛辛苦苦挣下的基业,他也不敢回嘴,生生接下了。否则他要是真拿国库的事儿来回嘴,我还真不知道该怎么说。”说起弘历,胤禛觉得又好气又好笑。
“弘历算个什么东西,他还不是踩着你给他铺的路才有了这些政绩。一世的骂名都让你担了,他倒是捡了个宽容大度的好名声。你用了六年的时间就让国库增加到了六千多万两,他二十年才这么点有什么值得夸的?”“此一时彼一时,乾隆年间的人口数量增加了不少,而且当时我的银子不少还是追回的亏空填补上的。”在这点上,胤禛觉得弘历还是值得肯定的。“更何况,那些本来就是我该做的,这是为君之道,所谓骂名什么的,千秋功过自有后人去评说,没有什么值得说的。”胤禛通过当年《大义觉迷录》的事儿已经看穿了这些道理,有人讨厌你,无论怎么解释,他们都会选择性地无视很多事实,把脏水都往你身上泼。胤禩一时语塞,胤禛这样维护弘历这让他实在有些不爽,即使这仅是一个父亲对儿子最起码的维护。
“你把小萨伊嫁给他,是给他用来这样作贱的吗?永璂那样一个可爱的孩子,被他吓成什么样了。”胤禩自是清楚弘历的所作所为,很是不屑。胤禛叹了口气,“弘历只要没人看着他,确实会翻上天去。怎么越扯越远了,不是在说喀达喇库么?胤禩,你想要做什么就放手去做,不用管我,坐在这个位子上,你就是唯一的决策者。”胤禛的鼓励并没有让胤禩觉得安心,反而让他想起了雍正初年,他们兄弟几个给胤禛下绊子,背地里小动作不断的事儿。
“胤禛……”胤禩叫道。
“嗯。”
“胤禛。”
“嗯?”
“胤禛……”这一次胤禛不说话了,他抬头看着胤禩,一脸的疑惑。胤禩也有些不好意思,拉着他的手说:“我只是想叫你而已。”胤禛哭笑不得。
看着永璂和十三两人做功课的模样,胤禛忽然想起了紫薇的事。“紫薇让她到乾三所去住吧,把她和小燕子分开,跟着四格格也学些该学的东西。老祖宗对她也比较满意,毕竟和小燕子不同。和婉明日我想召额尔赫和陆进给她把把脉,这孩子看起来身子有些不好。至于含香,若是进宫她愿意的话就住永寿宫吧。”“嗯,那我也把兰馨她们明日出宫的事儿安排了。希望那丫头出去一趟能心情好一些。”胤禩和胤禛没有想到的是,他们好意的安排却没有得到任何效果,兰馨开开心心的出门,回来的时候却异常难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