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住他的。无论是闻冲彻底倒向秦曦那边,还是被徐家消灭,对于我们这边来说都不是什么好事。他若不能被我收服,那便需要一直站在台面上,这样才能保持朝堂上的平衡。”
“那你烦恼的原因是?”
“是秦曦。”秦景阳说,“回来之后,在对待他的问题上,我太疏忽了。我还以为他只是一心玩乐,并且对徐檀知偏听偏信,现在看来似乎却并不是这么简单。我很想知道聂一所说的那件差事究竟是什么,但是更令我在意的是,他将这件事先后分别托付给了闻冲与徐家的这个行为。”
“你是说……”楚清音瞬间明白了他的意思,“秦曦是故意的?他要挑起徐家和闻冲之间的冲突?”
“很有可能。”秦景阳沉声道。
我的老天。楚清音在心中咋舌,没想到自己昨天还在感慨小皇帝不懂得使用帝王心术,转眼间就被狠狠打脸了。人家不是没在制衡啊,只不过制衡的不是襄王府和司隶校尉,而是徐家和司隶校尉而已。
傻白甜秒变腹黑,暗地里操控全场,把一群大人玩|弄于股掌之间,这个华丽变身简直是从北极到南极的程度。这孩子现在可才十四岁啊,以后简直……前途不可限量。
“你……你确定不是你想多了?”她迟疑地看向秦景阳,“可能只是因为这是个肥差,徐檀知知道后想捞点好处,于是主动请缨,秦曦对他向来言听计从所以就同意了?你想想啊,徐檀知现在八成还是觉得自己已经将秦曦牢牢地攥在手里了,也就是说秦曦从来没让他察觉到过半点破绽;两人天天都呆在一起,你和你哥都没这样过,你侄子这得是多好的演技?虽说我觉得你们皇家的人自带勾心斗角的天赋,但是再怎么说这也太……”
“我也希望是我想多了。”秦景阳叹了口气,“如若不然,将来的事情会比原本预计中的棘手百倍。秦曦如今和徐檀知虚以委蛇,是因为知道现在自己的力量还很弱小,不得不韬光养晦,倚仗对方;但是说到底,问题的根源还是出在不得亲政这一点上。等到两年后,他拿回了属于自己的权力,过往的旧账,就该一件件清算了。”
听他这么一说,楚清音顿时觉得一阵凉气顺着背脊往上窜,危机感瞬间包围了全身。小皇帝要清算,肯定不可能绕得过他皇叔,“夺妻之恨”还新鲜热乎着呢,再加上现在的“夺权之仇”,怎么看都不是个能善了的节奏。
“景阳,我是认真的,你还是尽早决定一下何去何从为好。”她认真地看向秦景阳,“我没有要怂恿你推翻秦曦的意思,但是咱们也不能坐以待毙,眼睁睁地看着利刃悬在头顶上,一天天逼近。你容得下他,他却未必容得下你。”
每次只要提起这个话题,秦景阳就会露出一副不堪其扰的神情,果不其然这一回也是如此。“再说吧。”他含糊地应了一声,倒下去翻过身,将后背冲着楚清音。
他摆出这副姿态,就表示不打算再继续谈话。楚清音原本还想问问有关吃空饷的事情,和对与聂一合作这件事的态度,见状便知道今晚是没戏了。却也不好再逼他,偏过头吹熄了灯,也一同躺了下去。
另一边,司隶校尉府。
聂一刚走进院门,便看到周九袖着两只手,在廊下来回转悠,摆明了一副等她的样子。“老大,”见她出现,周九朝屋里头一努嘴,“头儿在等着你。”
“圣上……已经走了?”聂一闻言顿住脚步,问道。
“早就走啦,和你前后脚。”周九一拍大腿腿,一副如释重负的模样,“可算送走了这小祖宗,简直要折磨死人。一会儿要看七哥两只手同时写字,一会儿又要老子在后院的小池塘里扎猛子给他看,闹腾了好一阵子又嚷嚷饿了,非要让十三跑去城南的什么什么铺子买个刚出炉的糕点,回来时还得是温热的……嘿,这作天作地的性子!和他爹真不像是父子俩!”
“老九!”聂一瞪了他一眼,“说话小心点,皇帝岂是你能随便议论的。”
“反正是在自个儿家,怕什么?”周九抓了抓后背,满不在乎地说。
就算是自个儿家,也是隔墙有耳的——聂一很想这么告诫周九,但却不能开这个口。周九他们并不知道这其中的弯弯绕,而她也不愿意让这些弟弟们知道更多。更何况,在了解到相关的一系列事情后,聂一自己也一直处于云里雾里的状态,只是被动地按照闻冲的交代行事,对于这一干人等将来的命运究竟会变成什么样子,她也不甚清楚。
或许心如明镜的,只有校尉一个人吧。
不再与周九闲谈,聂一向着正堂走去。穿过天井,向右拐入一条曲折的小路之中,最终到达了目的地——闻冲的书房。她在门口站定,抬手轻叩了几声。
咚。咚咚。咚咚咚咚。咚。
里面很快有了回应:“进来。”
聂一推门而入。只见闻冲站在书架前,正在将什么东西放入一个朱漆小箱当中。他并没有避讳聂一,但后者却自觉地移开目光,抱拳说道:“校尉,属下已遵照你的吩咐,向襄王妃表达了求助的意向,并且将军屯吃空饷一事告知于她。”
“她听后什么反应?”闻冲将那箱子锁好,钥匙收入怀中,也不回到桌后坐下,而是在聂一身前几步处站定。
“神情恼怒,并且果然质问校尉为何不将此事向摄政王揭发。”聂一说,“属下告诉她是圣上的意思,她似乎是信了。”
“这么说来,襄王果然从不在她面前避讳朝中之事。”闻冲却抓住了另一个重点。
聂一的眉头微微跳了一跳:“属下也是这么认为的。”
“关于聂三的死,她有没有询问过多的细节?”提起意外身亡的下属、面前人的弟弟,闻冲依旧是那副平淡无波的语气,似乎没有一丝一毫的伤感。
聂一掩在衣袖下的双手悄然收紧。“问了。”她垂下眼帘,轻声回答,“属下按照您的吩咐作出了回答。”
“你只说了需要说的部分。”闻冲盯着她,口气是肯定的,意思却代表着疑问,“至于聂三为何会去招惹徐家,圣上将一项任务分别派给我与徐家去做等事,则是只字未提。”
在他的盯视下,聂一的手心很快渗出了细汗。她可以随心所欲地向任何人展示出想要展示的一面,却唯独在这个男人面前总是不自觉地露怯。或许从自己行骗江湖十余年,一朝栽在对方手中之后,这种压制的关系便已经注定了。
这就是一物降一物吧,聂一在心中苦笑着想。“是。”她抬起头,以坦荡的目光直视闻冲,“卑职并未提起圣上半个字。”
“辛苦了。”两人对视良久,闻冲率先看向了别处。“下去歇息吧。”
“属下告退。”
女子低着头,恭敬地一步步后退着出了书房。闻冲站在原地,看着房门在眼前闭合。直至聂一的脚步声渐渐远去,渐渐听不见了,他突然转过身去,朝着屋角斜着放置的屏风躬身抱拳。
“您都已经听到了。”他说,“陛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