包来。”
慕言唇边微微一扬,放下手里的包袱,拿起勺子,舔了一勺,眉头就皱了,有些哀怨地抬头看闻柒,他想后悔。
闻柒笑眯眯,拂了拂他的肩:“乖。”
慕小笼包眉头皱得更紧了,从怀里掏出一个压得有些变形的小笼包,小口地咬着一块,再喝一口,再小口地咬一块……眉头一会儿皱,一会儿舒。
闻柒感慨,诶,这孩子多容易满足啊,一个小笼包就是全世界了,瞧着那个被慕小笼包咬了十几口才咬去了一半还压变了形的小笼包,闻柒决定,不能给他太多,省得他又留着当存粮。
慕小笼包突然放下勺子:“二十口。”
“额?”闻柒还没回神。
“六十笼包子。”慕言眼角都扬起来了,红红的薄唇竟浅笑着,露出左边一个不显眼的小酒窝。
闻柒的心肝都被萌化了,转瞬小脸一垮:六十笼?这孩子得存多久的粮食啊,这是要过冬吗?
“咱分批付款,不然放坏了。”
慕小笼包想了想,点头,又将手边那明黄的包袱推到闻柒面前:“十笼。”
这孩子,世界里,除了小笼包,还有别的吗?
果断没有!闻柒接过包袱,很无奈地点头:“姐姐管你一辈子小笼包就是了。”
慕言笑了,露出两颗小白牙。
闻柒心肝突然一软,从来没这么酸过,这孩子,还是第一次对着她笑啊,为了一辈子的小笼包!
这个时候,闻柒哪里知道,慕小笼包那个简单的脑袋,把这句话记住了,一记就是一辈子。
诶!别提这些心酸的后话了。
闻柒打开那明黄的包袱,里面全是奏章,闻柒嘴角一抽:那些老东西要不要这么听话,真的都回去写折子了。
“怎么弄到手的?”
小笼包说:“偷的。”手里那个压变形的包子还没咬完,继续慢条斯理小口小口地咬着,“太子监国,东宫。”
闻柒了然,炎帝那老东西倒是护着太子,这才一病倒,就给太子放权了。
拿起一份折子,闻柒随手翻了翻:“兵部张侍郎。”扫了一眼,扎眼的几个字,“讳乱后宫,妖妃干政。”
这说的是她?开玩笑呢。又拿了一份,翻开:“大理寺副卿柳司正。”声音高了一度,“佞妃当道,祸乱大燕。”
嗯,兵部张侍郎,大理寺副卿柳司正,她记下了。
闻柒拂乱了折子,从最里面拿出一份:“翰林院钱学士。”眸子一瞪,阴森森磨牙,“篡夺兵权,天下危已。”
哟,这帽子真是一顶比一顶扣得高啊。
嗯,咱不气,都是实话不是?闻柒深吸了一口气,扯开嗓子大骂:“娘的,老娘讳乱后宫怎么了,佞妃当道怎么了,篡夺兵权怎么了,不服啊!”就算是实话,那也不准说!闻柒眼一横,“不服统统来咬本宫啊!”
你以为他们不想咬吗?林小贱躲在角落里腹诽:还不是怕被您老打得满地找牙。
“羞花!”
“诶!”林小贱屁颠屁颠地上前。
闻柒大手一挥,折子全部落在了地上,她咬牙切齿得紧:“统统给本宫烧了!”
林小贱道了一声喳,然后蹲下捡折子。
“等等!”
林小贱一顿,手里那份折子被闻柒拿过去了,他余光瞟了一眼,是右相慕常林大人的,诶,右相老大人为人刻板迂腐,可是从来不嘴下留情的。
闻柒幽幽念着:“女主闻氏,人人诛之……”
啧啧啧,这右相大人您多少留点口德啊,林小贱抬头,右相家的公子还坐在长乐殿里吃包子呢,吃得那是心无旁骛。
闻柒拿着勺子,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空碗,语调一提:“人人诛之?小笼包,你家爹爹好生心狠手辣啊。”笑着凑过去,“诛了本宫,你要去喝西北风吗?”
慕小笼包愣了一下,将最后一口包子咬下去,慢条斯理地嚼完,然后拿起右相的折子,一片一片撕碎,动作还是慢条斯理,末了,看闻柒,很端正态度:“老头很听话,我回去不让写。”
天大地大不如包子大,爹亲娘亲不如包子亲。
多有觉悟啊!闻柒拍拍慕言的头:“乖。”
“诶,这是什么?”
林小贱从地上拾起一副画卷,递给闻柒,她接过,打开一看,笑得不怀好意:“这幅画是哪里拿的?”
慕言道:“东宫。”
闻柒点头,恍然大悟:“哦,这是奸情!”
奸情?林小贱伸长了脖子,瞟了一眼,傻了:惠妃!
惠妃的画像在东宫……好大的奸情啊!
这时,殿外掌事的宫女道:“娘娘,皇后领着各宫的主子过来见礼。”
闻柒收了画卷:“外有豺狼,内有黄鼠狼。”她长叹,“诶,本宫的命好苦啊。”
林小贱收拾了折子:“那,主子见不见?”
闻柒往软椅里一躺,眸子弯成了一汪上弦月:“见啊,猴子请来了一群逗逼,本宫当然要陪她们耍耍。”
闲来无事耍着人玩,这小日子,才惬意呢。神马豺狼,神马黄鼠狼,遇上了闻家这白眼狼,那都得嗷嗷叫!
片刻后,猴子请来的那一群什么什么进来了,顿时一屋子香粉美人,各个花枝招展婀娜多姿,显然是精心打点过了的。
敢情,这一群是来下马威的!
皇后为首,一袭大红的凤袍,九凤衔珠的金步摇一走一晃,很闪眼,其后,是元妃与苏庄嫔,最后那些……
除了长得最为妖气的芊妃,闻柒都叫不上名,也不知道分位。诶!丫的,讨这么多老婆,那老东西怎么就没精尽人亡。
“臣妾见过皇贵妃娘娘。”
除了皇后与元妃,便是苏庄嫔那也得行欠身礼。
这滋味,还别说,挺爽快!闻柒抬抬眸子,懒懒地嗯了一声,然后……没有然后,窝在软卧里,猫儿般没骨头。
欠身的各位娘娘们,脸色各异,又道:“臣妾见过皇贵妃娘娘。”
这次闻柒抬了眸,摆摆手:“有礼有礼。”
然后……又没有然后了,蹭着狐裘,她竟恹恹欲睡,倒是欠身行礼的那一个个身娇肉贵的娘娘们,腰开始泛酸了,一张张妆容精致的小脸越发难看了,尤其是苏庄嫔,曾经位列四妃,便是皇上也没给她受过这样的罪。
闻柒百无聊赖,饮了一口茶。
元妃不言不语,姬皇后沉不住气,端着一国之母的架子,端庄大气:“闻柒妹妹,该让各位妹妹——”
话还没说完,闻柒秀眉一皱,随即:“阿嚏!”
一口茶,全数喷在了姬皇后脸上,闻柒很淡定,擦擦嘴,道了一句:“本宫前夜里御前救驾受了风寒,失礼失礼。”说着,又饮了一口。
茶水在淌,姬皇后的脸在颤抖:“你——”
“阿嚏阿嚏!”
又是一口茶,喷得很精准。姬皇后脸上挂着几根茶叶,坠了几滴茶水,她张着嘴,顺着淌了进去,那端庄大气的脸,忽白,忽绿,巍颤颤地伸出手指:“你——”
闻柒一声惊呼:“哎呀!”小手指着姬皇后的脸,道,“掉粉了。”
姬皇后牙齿一抖,几滴茶水滚着脂粉,花了……
“闻柒!”
咱一国之母,怎叫一个狼狈不堪,怎叫一个恼羞成怒。这欠身的一干娘娘们,眼都直了,腰也不疼了,就是有点冒冷汗。
再看窝在软椅里女子,笑得四仰八叉,一打挺,咋舌,义愤填膺了:“瞧瞧这胭脂,耐不住人民群众的考验啊。”盯着皇后的脸,摇头扼腕,“瞧瞧这脸蛋,对不住人民群众的眼睛啊。”
姬皇后脸铁青,大喝:“闻柒,你放肆!”一甩袖,掉了一地茶水,混着脂粉。
闻柒赔了个笑脸:“皇后姐姐莫气,回头本宫便将那卖胭脂的拖出去斩了,污了咱大燕国母的脸,罪不可赦!”
到底是谁污了咱国母大人的脸啊?这样贼喊捉贼真的好吗?
姬皇后浑身颤抖,身子虚晃,是气的,忿恨的眼死死瞪着闻柒,咬牙道:“扶,扶本宫回宫。”
闻柒伸着脖子吆喝:“姐姐这就走了?欢迎下次再来啊。”
再来?大抵姬皇后不会再来了。
闻柒笑得眉飞色舞,在软椅里打滚,滚来滚去,滚去滚来……那一干欠身的娘娘,腰又开始疼了,元妃依旧不发话,静观。
良久良久……差不多了,这腰也要疼上一阵了,林小贱掂量着,上前:“娘娘,该让各位主子起身了。”
闻柒抹了一把笑出来的眼泪:“瞧瞧本宫这记性,和皇后姐姐聊得太愉快了,居然忘了让各位姐姐起来。”挥挥手,和善慈祥,“都起来起来。”
这欠身礼才算行完了,足足半刻钟。
“羞花,上一壶好茶来,本宫要好好招待各位姐姐。”
林小贱回了个心领神会的眼神。
好好招待?想想皇后那张脸……长乐殿的茶水,能喝吗?
“皇贵妃娘娘,臣妾宫中还有些琐事,便先行回宫了。”
“娘娘,臣妾也先行告退了。”
“……”
一个一个白着脸,美人夹着裙摆逃之夭夭,
闻柒才喝了几口茶,抬眸,一屋子美人只剩了三个:“诶,怎生都走了,至少得喝杯茶啊。”转眸,笑着招呼,“庄嫔姐姐,要不要来一杯?”
苏庄嫔冷着脸,一如昔日骄横:“茶便不用了,本宫今日来只是有一句话要提醒皇贵妃娘娘。”她冷嘲热讽,“这后宫起起落落,旧人哭新人笑,恩宠荣华不过朝夕,本宫等着新人换旧人。”
说完,拂袖就走。
新人?那老东西还有命消受?闻柒笑笑,又转眸:“芊妃姐姐可也是有话要提醒本宫?”
芊妃摇头:“没有。”轻笑,暗紫的眸确实妖气撩人,“本宫不过是想讨杯茶水来饮。”
呵,好只聪明的狐狸精啊!
闻柒笑着:“羞花,上茶。”
芊妃慢饮,不疾不徐,眸子微微掠过屏风旁的九鼎香炉。
“本宫听闻昨夜皇上召了芊妃姐姐殿前侍奉,这衍庆宫外的红灯可是挂了整整一夜,如此……”闻柒端着茶杯品着,清清嗓子,“咳咳咳,如此战况,想必皇上身子无碍了。”
芊妃微微浅笑,瞧不出喜怒,眸底暗紫深了些:“谣传而已,本宫不过是陪皇上下了一夜的棋。”
闻柒起身,手上茶杯一歪——
“咚!”
茶杯砸在了芊妃手上,她花容失色,水袖湿了大片,闻柒惊了,赶忙就着袖子去擦:“哎呀,本宫失礼了。”眸子滴溜溜转着,睃了一眼芊妃手腕的一点朱砂,不着痕迹地收回视线,作惊愕状,“没想到啊,皇上还是个柳下惠呢。”
没想到啊,还是个雏儿呢。
芊妃脸色有些白,起身只道了两个字:“回宫。”
闻柒笑着挥手:“慢走不送啊。”
“你是故意的。”
闻柒给元妃倒了一杯茶,笑着打趣:“元妃姐姐火眼晶晶啊。”
这个人儿,一肚子的花花心思。
元妃抿了一口茶,嗓音很是婉约:“这后宫里,皇后矜贵骄纵,庄嫔蛮横外露,惠妃薄情淡漠,最属芊妃高深莫测,今早芊妃刚出衍庆宫,内侍局便送去了你的绿头牌,你——”有些不自然,元妃顿了顿,说,“你小心些。”
闻柒漫不经心地窝着,也不知道听见去了几分,她眸子一转,恍然大悟:“原来湘荀皇儿是浮云,元妃姐姐和本宫才是真爱啊!”
这人,没半点正经!
“你虽狡诈善谋,野心勃勃,却非滥杀狠辣之人,倒是恩怨分明,本宫不过在凌国公府留一条后路。”
闻柒眸子睁得更大了:“听听,这般溢美之词,还说不是真爱。”冲着元妃抛了个小媚眼,笑得邪魅,“本宫懂!大大滴懂!”
元妃脸一红,茶杯端不稳,拂袖,摆架回宫。
“这后宫,最属元妃玲珑剔透呢。”闻柒端起茶杯,一饮而尽,“羞花,将铜鼎里的香薰捻灭了。”
“是。”
闻柒叹息:“这些女人啊,敬酒不喝,总要喝罚酒,可惜了这一壶好茶呢。”
林小贱也叹息:闻了着风铃草的熏香,不饮下灵杏子,皮痒肉痒骨头痒,可是有的受了。
这一屋子美人走了不到半晌,内侍局便来了长乐殿传话。
“娘娘,内侍局的连公公差人送来了合欢酒。”
闻柒一脚从榻上跳起来:“擦,这老东西,少吐了几口血就出来蹦哒了。”她笑笑,眸子晶亮,“真是托了芊妃的福啊,想必昨夜下了那一晚的棋,没少吹枕边风吧。”
合欢酒?宓爷不在呢,这酒哪能接。林小贱甚识趣:“奴才这就去回了内侍局,便说主子身子抱恙,主子看如何?”
闻柒挥挥手:“不用。”嘴角一咧,笑得高深莫测,痞气至极,“准备准备,本宫要侍寝。”
林小贱眼皮一跳,完了,要出大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