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烜想起了很久以前,在清云寺那处,他不慎落水。铺天盖地的黑暗向他袭来,越是挣扎越是痛苦,无力无助,灭顶的绝望淹过头顶。似乎连身子里也灌满了冰冷的湖水,窒息、沉重、黑暗……这些感觉带着骇人的可怖统统潜入了他身体里,死亡的感觉尤为清晰,他也已经放弃了再做努力。
就在他缓缓闭上眼睛之际,有一双娇小柔软的手握住了他的手,犹如阳光一般,破开紧闭的黑暗,将他带出了那片冰冷绝望之地。
而彼时,那双手再次握住了他的手。只不过,相比之前那双手,这双手大了许多,却不失柔软。
……顾烜是午后醒过来的。满屋子里的安神香味让他出现了几分的怔愣,睁着眼睛盯着床顶看了片刻,才眨眨眼,扭了头朝床边看去。
沉洛衣坐在床边的矮凳上,身上穿着一件天蓝色的衣裳,头发绾的松松散散,青丝披在肩上,她头靠着床柱,轻轻阖着眼睛,眉心不得舒展。
顾烜不清楚自己在看见她的一刹间心里思绪为何,只是此时他的心境异常平静。
沉洛衣会在这里并不意外,他心底一开始就习惯自己身边有她存在,若是此时沉洛衣不在,或是陪着他的人换成了杨亿瑶等人,他才会心中郁结难受的吧。
他稍微动了动身子,沉洛衣便一蹙眉心,醒了过来。
即使眉眼平静,她眼底的一缕欣喜之色还是被他看得清清楚楚,他反而更加弄不懂自己复杂纠结的心境到底是怎么了。
“醒了。”沉洛衣看着他,声音温和,“有那里不舒服吗?”
他摇头,张了张口,嗓子有些干,“你救我上来的。”明知故问。
她提起小案上的茶壶倒了杯温水,坐上床头,扶他起来,“别管这些了,来,先喝口水,润润嗓子。”
顾烜皱着眉头,就着她的手喝了口水,又说:“是你救我上来的吧。”
沉洛衣凝着他看了一眼,一如既往的平静,“是我。”一顿,“我想起来你不会水。”
顾烜叹了口气,闭了闭眼,“母后他们怕是担心了,你等会差人进宫给他们回一声我无事了。”也不过问为什么沉洛衣当时会在,或许不是不问,而是觉得她出现也是正常的。
头一个想到他不会水,跳下来救他的,时隔多年,还是她。
搁下手里茶杯,她看着他道:“我知道了,等下就差周正入宫一趟。”顿了下,方道:“你若是觉得已经无碍了,那我就先回去了。杨姑娘还在外面候着呢,也是担心的不得了。”她这话说的毫无情绪,让顾烜心头一噎,有些不是滋味。
在她站起来的时候,一抬手抓住了她的衣袖,她一怔,诧异回头看他,眉心微皱,“王爷还有什么事情吗。”好似是该做的工作做完了,现下要一身轻的出去,交接给别人工作。
他心里难受,抬眼看着她,“你……”支吾,“你让亿瑶进来做什么,她无名无份,你留下来才是最合适的。”
“就算不让人进来看你,也得出去告诉她们一声,你醒了才是啊。”沉洛衣声音平平,“薛侧妃几个眼睛都哭肿了,杨姑娘更是担心的不得了。”
顾烜抿了抿唇角,知晓她将那些女人放进沧海阁里了。他松开了她的衣袖,将头微微一扭,说:“那你就出去告诉她们一声就让她们回去吧。你留下来陪着我,总不能让侧妃谁的进来吧,坏了礼数。”
沉洛衣打量他一眼,颔首,“那就依你所言。”想了一想,又问:“云婵你打算怎么处置。”
他愣了一下,抬头看她,“她现在怎么样了。”
“看着像疯了。”她回,依旧平静,“也是可怜。”丝毫不见一丝情绪,哪里像是可怜云婵。
他看着她波澜不惊的模样,心下叹了口气,“将她关到北边荒院去吧,让人看着她,别短了她什么。”到底是自己对不起她,若不是一开始打了利用她的主意,云婵怕也不会变成现在模样。
瞧着他那样子,沉洛衣不可避免的想起了当时两人的一番争论,云婵话里到底有多少是真的?还是仅仅只是顾烜心有不忍。
“我知道了,会安排下去的。”她道,盯着他一缕黑发从他肩头上滑下来,“那杨姑娘呢,真的不用见她吗?”
“这个时候,她这个身份,无论如何都是不合适的。”他低低开口,心中确也没有见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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