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堪对杜宏的雷厉风行有点不适应,他还以为县尊大人要花一个时辰打官腔,老气横秋的教训他几句呢,结果一来就理帐簿,半句废话都没有。
秦堪很欣赏他的风格,杜知县这人挺好的,就是教育女儿方面有点失败而已,没关系,人无完人,原谅他了。
抱着一大堆帐簿,秦堪在门外杜宏的长随郑伯的指引下,来到一间很小却很干净的厢房里,房内布置很简陋,书案上却早已备好了笔墨。
这便是秦堪的办公室了。
看着成堆的帐簿,秦堪一阵苦笑,明明准备当风流才子的,怎么混成师爷了?就跟写文章跑题了一样,他的理想似乎与现实也严重脱节了。
身为曾经的白领,做帐自然不在话下,吟诗作对是业余,理财做帐才是他的专业。
翻开帐本,秦堪刚瞧了两眼,接着眼睛都直了。
这……是个什么记帐法?
每一条,每一页记着rì期,比如“今rì进库黍米二百石,今rì出库钱二千文”等等,每月月底的页面上则做了一个收支统计,从头到尾根本就是一篇流水帐。
秦堪呆住了,像这样的流水帐,如果想在里面贪污的话,简直比拿自己家的东西更方便。
一本本的帐簿根本在考验秦堪的意志力——要想克制自己不在这种原始帐簿上动手脚,贪污肥己,实在太艰难了,贪了,对不起杜知县,不贪,对不起自己……
——杜知县一家还欠我二百两银子呢,我又不敢朝他家墙上泼红油漆……
秦堪站起身,合上帐簿,他需要冷静一下。
可以保证的是,如果自己真在帐簿上做手脚,绝对可以做到天衣无缝,因为这些帐簿本来到处都是缝。贪与不贪,全在自己一念之间了。
趁着犹豫的当口,秦堪细细打量着房间。
厢房里很简陋,除了书案什么都没有,北墙上还有一个书柜,柜子空荡荡的,据说这是前任师爷办公的地方,那家伙不但跑得快,连办公室的东西也卷得很干净。
秦堪对环境无所谓,他是个很随和的人,唯一的不满是,……好歹也是衙门的师爷了,为什么连杯茶都没人倒?
口渴,秦堪决定自己动手。
厢房后侧是一个很jīng致的小花园,花园北边有一排小房子,那是长随杂役们休息的地方,旁边是恭所。
于是秦堪决定找个杂役,解决最基本的茶水问题。
杂役见秦堪一身长衫,读书人打扮,虽不知道这位是新上任的师爷,却也很客气,急忙给秦堪倒了一碗滚烫的茶水。
水很烫,表面飘着几点茶梗,黑乎乎的不知是什么品质的茶,碗沿有点不大干净。
秦堪皱了皱眉,指着旁边关了柴扉的恭所问杂役:“这是茅房?”
杂役弓着身子点头笑道:“对……”
话音刚落,秦堪一碗滚烫的茶水直接朝里面一倒……
“把碗洗一洗,再换一杯来。”
杂役面sè大变,紧接着恭所内忽然传来一声惨叫,然后就是砰砰的击门声,挠墙声,还有系裤带时的哆嗦声……
秦堪脸sè也变了。
飞速把碗递到目瞪口呆的杂役手上,秦堪一只宽袖挡住了脸,目光凌厉地盯着杂役:“记住!你没见过我!”
抽身,远遁,深藏身与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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