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七章 画饼

;  满囤家香儿、芝儿一直陆陆续续地也上山采罗布麻，这会儿也站队伍末尾，等着兑钱。

    邱晨听兰英说过，这俩闺女采药挣钱，她争取了婆婆公公同意，就单独存着，给俩闺女将来做嫁妆。香儿如今九岁，芝儿如今才六岁，邱晨初听这话时候，还曾笑她想长远，但看着庆和家春红那么急慌慌地出嫁，聘礼是没说，可嫁妆……是真没啥东西，明面儿统共就是几床铺盖，几身衣裳，连件像样家具都没有。

    这个时代嫁女儿可是讲究‘十里红妆’，大户人家动辄就是几十抬、上百抬……据说，那些讲究人家，是从女儿一下生就开始攒嫁妆！

    她都有心留意着，该给满儿攒嫁妆了！

    满囤家日子好过了，从香儿芝儿身上也能看出来。两姐妹都是一身粉色小花棉布衫子，蓝青色棉布裤子，蓝青色布鞋上还绣了两朵小小雏菊，而且，这些衣裳都是洗过，一看就知是日常穿，并非刻意穿了好衣裳来人眼前显摆。

    芝儿还小，邱晨却对香儿这闺女极满意极喜欢。遗传了兰英勤麻利，却温婉柔和了不少，而且，接触多了之后，邱晨也慢慢看出来，这个香儿也不是那种面团儿脾气，若是有人惹着，恐怕也是个非得争出个长短来才罢休。

    不过，邱晨恰恰喜欢这样脾气。

    瞅抹了一会儿，眼看一大半人家兑了钱欢欢喜喜地走了，邱晨就慢慢地走过去，先招呼香儿芝儿：“你们姐妹俩待会儿兑了钱，还有要紧事儿不？”

    香儿立刻笑着道：“海棠姨是不是有活儿？我们一下午都没事儿，海棠姨有啥活儿管说吧！”

    邱晨露出个满意笑容来：“今儿你娘她们活计忙，没人得空，我一个人忙不过来！你们姐妹俩兑了钱，去和你奶奶说一声，过来给我帮帮忙，摘摘菜啥。”

    香儿芝儿连声答应着。

    这话儿说给香儿和芝儿听，旁边人也有听到，却听着邱晨只是找个孩子摘摘菜啥，就没有多想，都和邱晨打个招呼，就急等着兑钱了。

    眼瞅着到了麦秋了，收成好不好不说，先就得有不少处花钱项：麦秋是实实重体力活儿，全家老小齐上阵，没白没黑忙乎劳作，这饭食上就得跟上，一般再穷人家，到了收麦时候，也会蒸上一锅卷子，哪怕是二面卷子呢，也比野菜饽饽顶饿不是。日子稍微宽裕些，就会割上二斤肉，或者一斤大油，炒上几个带荤腥菜，添点儿油水，也是为了割麦人不至于累倒！

    另外，割麦子割麦子，要用镰刀吧？麦子割下来，要用草绳子捆吧？

    没有牲口人家要想办法借牲口、租牲口，压场、打场，可都是纯力气活儿，有了牲口速度就能加，速度了，就能好地避免灾害性天气可能引发减产、损耗……

    这桩桩件件都要花钱，今儿兑了钱回去，手头也能宽裕些。有些婆娘已经心里开始盘算起来，领了钱，这回过麦秋，一定去买上几十斤白面，给男人和儿子蒸上两锅白面卷子吃。还有则盘算着，有了钱就去合伙租上头牲口，有了牲口，就不用像去年那样，麦子割回来，却场里淋了雨，生生减产了两成。

    秀儿却听到了，她抬眼看了看邱晨，嘴唇儿动了动，却终是低了头。

    邱晨暗叹一声，秀儿虽然不失是个好姑娘，终究是有些扭捏了。

    她正要转开身，就见二丫头英子笑着走过来一步，对邱晨道：“海棠婶子，我是刘满华家二丫头英子，我刚刚听到婶子下午有活儿忙不过来，我和姐姐下半晌回去也没啥事儿了，婶子要是不嫌弃话，我和姐姐也留下来帮帮婶子吧！我姐姐手巧着呢，做饭炒菜可利落了！”

    邱晨微微一怔，随即露出一抹笑来，却并没说答应不答应，只看向小臭家，笑问道：“满华嫂子，你们家当真不忙？”

    小臭媳妇反应慢着好些个，不说刚刚邱晨和香儿说话她没注意，就是自家二丫头说话，她估计也没往心里去，这会儿，邱晨点了她名儿问，她还是愣了好一会儿，秀儿推了一下提醒后，才哼哼哈哈地醒过神来，看到眼前邱晨含笑而立，连忙堆起一脸笑来，连声道：“林家娘子，你和我说话？”

    邱晨笑着点点头，又把刚刚问话重复了一遍，见小臭媳妇脸上笑容不变，于是又道：“……若是嫂子家里活儿不忙，我就厚着脸皮把秀儿和英子留下来帮帮我干点儿活计。”

    林家用人干活可从来没有白用，盖屋子、起院墙，就是修个灶台、搭个棚子、挖个池塘，都是高高工钱开着。再说了，就是没有工钱可拿，也都能吃顿好，临走还带拿着。

    小臭家回头看看跟自己身后五个闺女，个个面黄肌瘦，别说林家那一对白胖细嫩娃儿，就是村里孩子们也鲜少有他们家孩子这样……小臭家心里酸很，连忙扯扯嘴角笑着连声应了。

    并嘱咐秀儿、英子，林家干活勤些、赶点儿眼神，别贪嘴，别惦念家里！

    她不怕大闺女二闺女活计上有啥毛病，就怕俩闺女惦记着弟弟妹妹，偷着拿什么吃食，让林家知道了，以后可就连采罗布麻这条来钱路也断了。两个闺女都连声答应着。

    说话功夫，浓郁肉香味儿从屋里飘溢了出来，又飘散到了院里院外，引得院内院外人，都忍不住要用力吸上几口气儿。是把那群皮小子馋，别说写字了，连出去玩儿都不顾上了，一个个伸长了脖子，眼巴巴地瞅着堂屋门口。

    外伤药药料中需要炒制，上午邱晨和俊文一起炒完了，提前两天，也给村里人和刘满银说了，过麦秋罗布麻停收十天。下午，邱晨就没去后院，炖上肉之后，拿了账本把这个月账目清了一遍，去屋里拿出一堆散碎银子和一串串铜钱，按照账目分好了，又都放进一个一尺长半尺宽匣子里锁好。

    就听得香儿院子里喊她，邱晨拍拍衣襟出了门，招呼着香儿姐妹和秀儿姐妹，给她们分派了一些活计，一起院子里忙乎着，准备起晚上聚餐来。

    大家伙儿紧着手儿忙碌了这么些天，又要放十天麦秋假，又到了月尾发薪日……邱晨从昨儿晚上就嘱咐了，早和家里说，今儿晚上帮工们都林家吃顿放假餐。

    香儿、秀儿不必说，邱晨之前就了解熟悉，都是勤麻利贴心好闺女。秀儿虽然腼腆些，但邱晨旁观了一阵子，还真如英子说，做活儿麻利干净，有什么事儿一点就透，不爱说道，心里却灵透很。相交之下，英子同样也很利落，做活儿也是一溜儿风，可惜，有些粗拉，这样性子，做些用力气活儿还行，细发活儿就不敢给她做了。

    俊文带着俊言俊章阿福阿满，直到申时中，才把罗布麻钱兑完，同时也挨着嘱咐了，从四月二十五到五月初五停止收罗布麻，过麦秋。到五月初六，再重开收。

    那些人家兑得了银钱，手里有了活钱儿，麦秋也确实忙得顾不上，对林家放假一事，也没有什么不愿意，欢欢喜喜地拿了银钱回家了。

    院子里多了四个闺女，虽说年纪不大，俊文还是觉得有些不自，回来和邱晨交待了一声，就匆匆去了后院帮着干活了。

    俊言俊章阿福阿满则根本没注意多了人，很是骄傲地向邱晨讨了表扬，就招呼那一群孩子院子里坐下，开始读书写字了。

    林家孩子们每日读书写字，香儿芝儿都是知道，秀儿和英子却看得有些愣怔，特别是看到灵芝和阿满两个小丫头也像模像样地坐桌子旁写大字，两个人眼里不约而同地露出了羡慕之色。

    邱晨不动声色地把各人表现都看眼里，有四个闺女帮忙打下手，她很整治出十个菜来。

    一道菜是油焖咸鱼，就是把咸鱼段儿裹了面糊置油锅中煎至两面金黄，再放入葱姜蒜大红袍花椒炝锅，放入醋和茱萸粉炖透入味，咸鱼肉微酸麻辣咸鲜，特别开口味，是好下饭菜。另一道菜是咸肉炒笋干，放了酱油和白糖红烧，颜色酱赤，浓香扑鼻。一个鸡蛋酱色泽油亮橙红，鸡蛋鲜香配着豆酱咸香，还有水灵灵叶绿水嫩鲜葱青蒜，不止闻着香，青翠欲滴配上赤红酱，看着就足够诱人食欲了！一个椿芽炒鸡蛋，一个青蒜炒肉，一个蒜米炝菠菜，一个肉沫酿豆腐，皆是色香味俱佳，再加上炖了半下晌一个排骨，一个白切肉，还有用大盆盛着炖大骨，个个热气腾腾，香气四溢，别说天天吃不饱饭秀儿和英子，就连俊言俊章阿福阿满四个，也被浓郁香气吸引得直往这边瞅。

    菜收拾完了，摆了两桌子，也差不多到了酉时中，邱晨一声招呼：“去叫大伙儿吃饭了！”

    一群皮小子就像屁股底下按了弹簧，一下子弹起来，撒丫子往后院儿飞跑，一边儿跑一边直着脖子喊：“海棠姨叫你们吃饭啦……”

    “吃饭啦……好多菜啊，好香啊……”

    邱晨被这群馋小子花样百出喊声逗得噗嗤一声笑喷了，香儿和芝儿也笑前仰后合，就连秀儿和英子也笑直揉肚子……

    也是邱晨盘算着时间摆饭，小子们去了后院也没费多少事儿，不多会儿，就前簇后拥地推着大人们来了前院儿。邱晨正端了两盘熟肉分别给俊言俊章，让他们送给二魁家和三奶奶家去。兰英爹娘和满囤，直接打发栓子去叫到林家来，一起吃饭，这也是之前就打过招呼。

    老何和刘三河也赶着点儿进了门，老少男人们自动自发地坐了一张桌。孩子们就给盛了一盆大骨头和一盘白切肉，让他们单独一个桌子吃，女人们则单独坐了一张桌。

    邱晨去东厢捧出一坛酒来，却见秀儿和英子正站院子里，拘束不知如何是好。

    一见邱晨出来，两个闺女连忙上前道：“海棠婶子，活儿干完了么？要是没甚活计，我们姐妹就回家了！”

    邱晨挑了挑眉毛，突然看着两个孩子笑起来，把酒坛子递给涎着脸凑过来林子，然后一手一个拉了秀儿和英子，往妇人们席上走去。

    一边走一边道：“你们俩姐妹这里忙乎了一下午，难道我还能让你们饿着肚子回家？再说了，这个时辰，只怕你们家也早吃过了，你们回家难道还要重生火再做吗？行了，行了，都是一个村里婶子嫂子，你们又不是不认识，也用不着不好意思……”

    说着，已经走到桌子边，招呼正摆碗筷香儿芝儿道：“香儿、芝儿，这俩姐姐你们一起也干了一下午活儿了，今天吃饭我就把她们交给你们招待了，若是她们吃不饱吃不好，我可维你们姐妹俩是问！”

    香儿、芝儿连忙笑着应了，上前拉着秀儿姐妹俩，将手里碗筷分了一半，秀儿和英子手里有了活儿，虽说脸上仍旧羞涩窘迫，却也比刚才那种手脚没处放感觉好多了。

    满儿小孩子那桌儿，不知咋听到了邱晨让香儿芝儿招待客人话，踢着脚蹭到自家娘亲跟前，也不说话，只低着头依着邱晨，使劲儿用脚踢着地面。

    满囤娘王氏这会儿也过来了，邱晨招呼着王氏和大伙儿坐了，这才注意到扯着自己胳膊闺女，一看这样儿，就知道是小丫头不高兴了，可为什么不高兴，邱晨却有些摸不着头脑！

    将满儿揽进怀里，抱着小丫头坐一侧腿上，邱晨和声细语地询问了半天，小丫头才低着头嘟着嘴巴吭吭唧唧地说出缘故来：“……满儿也是小主人……”

    邱晨怔了怔，随即恍然失笑，感情没有尊重林家小主人，让小丫头觉得被忽视了！

    这小东西，人不大，小心思还不少！

    邱晨忍着笑，慢言细语地和满儿解释：“娘知道满儿是小主人啊，可是，满儿今晚要招呼好多小客人啊，你看看，那边栓子哥哥、山子哥哥、二虎哥哥、结实哥哥，还有和你要好灵芝姐姐，而且啊，娘亲这边王奶奶、兰英姨……也好多客人，娘亲也照顾不过来，还要满儿帮忙呢，满儿怎么还有时间去招待那两个姐姐呢？这不是娘亲不尊重满儿，也不知满儿不够好，是因为满儿厉害，要招待多客人啊……”

    好一番思想工作，满儿小丫头终于咧开小嘴露出个甜甜笑来，抱着邱晨脖子亲了一口，一脸甜笑，挺着小胸脯，像只骄傲小公鸡似，去她小主人责任去了。

    邱晨看着满儿小背影，终于忍不住地笑了。

    大家伙儿都入了座，也不用人让，一声招呼，就都实实诚诚地开动起来。

    猛一阵儿吃过去，邱晨端了一碗酒，朝两桌人举了举：“咱们今儿这顿饭吃了，大家伙儿就要放假回家过麦秋了，咱们先这里祝愿，今年麦收顺利丰收，麦子满仓！”

    大家伙哄然叫好，男人们大口喝了，女人们也跟着抿了抿，也不知是因为酒辣，还是被火热气氛熏得，一个个脸都红扑扑。

    稍待片刻，邱晨招呼俊文，搬出钱匣子和账本来，挨个念着名字，将工钱发到各人手里。

    当大家伙儿满脸喜色地领了工钱，邱晨抬手压了压，示意大家安静，然后开口道：“咱们放这十天假，是给大家伙儿收麦子。但若是有谁家麦地多，或者要去丈母娘家帮忙，就提前和我说一声，等开工时候我也好安排活儿。”

    说道丈母娘，众人哄笑。

    话音落下，邱晨目光席间扫了一圈儿，见人人都屏息静听，却没有谁表示要增加假期，于是就接着道：“这会儿，你们有些没打算，或者，放了假之后又有了事儿，你们开工前，一定要来知会我一声……”

    这事儿就算说完了，邱晨顿了顿接着道：“大家伙儿，不管是早来，还是后来，这些日子以来，都很辛苦，也很勤谨，这样，等咱们再开工后，我准备做一次人事调整……嗯，我现可以向大家伙儿透露一下，大家都知道兰英姐负责罗布麻这一块，是以，兰英姐就是罗布麻这一处管事。等再开工后，粉碎、炒药、蒸酒，都要定出一个管事来，统领着这一处活计安排……”

    说到提管事，所有人眼睛都亮了起来，特别是林子和大壮，是一副按捺不住模样。

    听着邱晨顿下，林子立刻举手站起来：“海棠嫂子，让谁当管事啊？”

    大壮接着道：“海棠嫂子，当了管事，是不是就和兰英嫂子领一样工钱啊？”

    兰英每个月可是领五两银子，都能赶得上两个整工多了。而且，林子和大壮眼下还是试用期，一个月才几百钱，差就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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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黄鼬专咬病鸡……

    可怜粟粟真趴窝了，肚子疼不说，还感冒发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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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嗯，谢谢……爬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