鹄哥儿娶的是杜煦同族的姐妹,杜煦也算是赵家的亲戚。在长辈跟前确认过,彼此就以兄妹相称起来,避讳便也没那么严密了。
太夫人对杜煦很满意。不过从准许姊妹俩出入松涛阁那时起,家里的态度便已陈明——要旨还是她们自己相中。赵世番同林夫人也早商议过,不会将子女的婚事当作同某家某姓结好的手段。雁卿的不会,月娘的自然也不会。
月娘心有抗拒,加之杜煦入京时日还短,家里便也不急着开始议亲。
进了八月便要册封太子妃,授金册、告太庙,随即便是太子大婚。
储君大婚,挑选的自然是黄道吉日中的黄道吉日,最宜嫁娶。自公布了婚期,京畿一代赶在这一天前后婚嫁的不知凡几。接连半个月,长安都洋溢着一种全民婚嫁的气氛,人人都喜庆带笑。
赵家也不能免俗,甚或更喜庆些——无他,艰难曲折的蹉跎了十几年,三叔终于要娶上媳妇儿了!
太子大婚前一天,辽东信使送回了消息,贺敏的弟弟贺琦正赶往长安。同赵家的心情近似,贺琦也想让姐姐风光大嫁,这些年早置办好了丰厚的嫁妆。如今他运送嫁妆过来,对姐姐从晋国公府发嫁一事颇有些异议。差信使先一步赶过来,是想同赵文渊和谢怀逸商议,由贺家出面在长安近郊购置房产,成婚时赵家去那里接人。
赵家自无不允的道理,谢怀逸也觉得很妥当,只私下取笑赵文渊,“想来新娘梳妆要颇费些时候了。”
贺敏从娘家发嫁,自然就不急着开门出来上花轿,尽可以耐心细致的梳妆。想把新娘接出来,就得很费些心思催她梳妆……所谓催妆,说到底就是新娘子刁难新郎罢了。
喜事临近,赵文渊是被刁难也开心,就嘿嘿的笑道,“应该的。”不过若贺敏能稍稍放他一马,别让他催妆到东方欲晓霞,那就更好了。便又对谢怀逸这个贺敏的义兄说道,“你家老三也快到说亲的年纪了吧?看中了哪家的姑娘?”
赵文渊:有我刁难你儿子的时候。
谢怀逸便笑道,“不急,到时候会告诉你。”
谢怀逸当初是“不告而娶”,严格说来,纵然不算私奔也相去无几。杜夫人有鸿运,谢怀逸平生唯一一次受伤落难,就让她给捡回去。她也确实是个好姑娘,善良坚强,外柔内刚。短短月余相处,就让取次花丛懒回顾的谢怀逸倾心爱慕。谢怀逸也不可谓不幸运。杜夫人上要帮着爱面子的父祖维持体面,下要喂养七八个弟妹,富有牺牲精神、从未有过私心。但父亲为了五万钱聘礼要将她嫁给乡绅的傻儿子时,她头一次生出要反抗的念头——谢怀逸就在这时表白。短暂的取舍之后,杜夫人果断的跟着他私奔了。
等谢怀逸领着杜夫人回府,晋国公气得当即就要动家法。待查清杜夫人的家世,得知她曾经被她父亲许给一个傻子,更是火上浇油……谢怀逸自然有办法摆平杜夫人的娘家,也令晋国公不得不承认他同杜夫人的婚事。但也因此同父兄闹得势同水火,几乎反目。
不过,晋国公也不可能因为儿子不告而娶就真不要他了。见谢怀逸心意坚决,再发火也改变不了什么,也就不作态了。
这件事流传不广,外人只知道为了娶到杜夫人谢怀逸艰苦卓绝的同晋国公斗智斗勇,并不知道他压根就是先斩后奏。但赵家可是知晓底细的。赵文渊一听谢怀逸说“到时候会告诉你”,就觉得头皮发麻,生怕他也是这么教自己儿子的——“看中了先拐回家再说”。稍微一想就知道,他二侄女那也绝对有跟人私奔的胆量啊。
不过话又说回来,在他家,子女同父母之间什么都能商议。尤其雁卿,凡她看中了的长辈无有不允。也没什么私奔的余地。
便放下心来。
八月十五日,皇太子婚礼成,百官于紫宸殿朝贺皇帝,命妇也要入宫朝贺皇后。
因此这日一早,从太夫人至赵文渊,连同鹏哥儿、鹤哥儿都不在府上,家中就剩下雁卿、月娘和青雀姊弟三人。
太子大婚,又赶上是月娘的生日,月娘心情显然不好。
不过她素来性子闷,什么事都憋在心里,外人也看不大出来。雁卿知道她难受的缘由,便不教她落了单,独自胡思乱想。一大早就去慈寿堂里找她玩耍。
进屋去的时候,月娘正在给锦匣子落锁。一尺见方木匣子,里头满满的都是珍珠。
——太子总是赠给月娘珍珠,这些年林林总总加起来,早不知有多少。但要说里头究竟有多少心意,也未必。至少雁卿知道,月娘也没那么喜欢珍珠。或者说她喜欢珍珠,只是因为太子说她明灿如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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