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那个阻挡我的机会的人,那时便立在我眼前——陆子诺。
我是那样恨着陆子诺,觉得是她抢了我的夫君;我亦是那样嫉妒着陆子诺,她竟可以扮成男儿,成为慕容纯的左膀右臂。那也是我的梦想啊,亦如当年我曾穿上男装进入军营磨练,可如今,我却端庄地坐在府中,沦落成这般可怜的模样。
所以,我做了第一件错事。
慕容谊欲进宫求娶陆子诺的那天夜里,我偷听到了殿下的谈话,知道他也要进宫,告诉陛下陆子诺的身份,我需要做的事,裴月早早就与我交代的清楚。
我不过只是需要装个病而已,我这样说服自己,那段时间我原本就是身体不好,就装的更严重一些,让殿下无法今夜去皇宫,便可以除掉陆子诺。
可是事与愿违,彼时,陆子诺的二姐陪伴在陛下身边,她似乎早已告诉陛下真相,轻而易举就化解了这个难题,可却也让我对陆子诺的恨意,再一次累计,直到,我做了第二次错事。
我派了裴月,去杀陆子诺的父亲,这样,陆子诺就必须远离京城,回去奔丧,丁忧。
后来我才知道,裴月原本就是听风楼的人,他们所布置的每一步,都是为了引我入局,利用我对陆子诺的恨意除掉她。
我虽从小在军营长大,却被保护的太好,从未沾染过鲜血,哪怕这时,也不需要我亲自动手。
陆子诺的父亲、纪德妃、宫中传闲言碎语的小宫女,我积累的债越来越多,那日陆子诺问我,这些年来,冤魂可曾入梦。
他们便好似倏然出现在我周围似的,紧紧围绕着我,告诉着我,他们其实从未远去,不会原谅。
那时我才明白,原来这些年来,我已然错得离谱。
上天总是公平的,虽然如今说出这句话来,我仍然忍不住为当时的痛苦与遭遇心悸,可天道轮回,报应不爽,落在我身上,也不过是一件寻常事。
那年冬狩,宥儿被人劫走,身患重病,我求遍满天神佛,让我为他去病,哪怕去死亦是可以的,可最后病倒的,却是陆子诺。
知道消息的那一刻,我心底没有任何快意,拥有的,反而是由衷而生的茫然,不知道为什么,她这样好的人居然会染上重病,我这样问着自己,又忍不住,再回头审视自己之前所说的话。
好人,我将陆子诺定义成了一个好人,她几乎用自己的命救了宥儿,在那一瞬间,我突然意识到自己错了。
我从前所痛恨的,并不是陆子诺,而是痛恨着自己得不到夫君的爱,痛恨着自己想得到的却不能得到,痛恨着自己无法看清人心,我只不过,是在恨着自己的同时,还在找借口罢了。
而她,却始终未曾说过什么。
在那一瞬间,我突然便放下了,其实这些年过去,我之所以想去够那皇后的宝座,想要陆子诺的命,也不过是因为我的人生,空虚而可悲,我找不到其他的事情去做罢了。
可我回头审视自己,审视我与慕容纯的这段关系,就发现实际上,就是我一个人在一厢情愿罢了,从头到尾,不过是一个人的一出独角戏。
我自然不可能就这样放弃爱他。
爱一个人这样容易,可放弃爱一个人却这样困难,我无法赶走他,亦无法不爱他,可我却渐渐想得明白,我爱他,原本就是我自己的事罢了,而他爱她,也只是他的事。
这听上去悲凉,却也无可奈何。
我原本以为,这生活便会这样下去,可元和十四年冬,陛下却突然病了。
医令说,是因为积劳成疾,怕是不大好。
自从宥儿回来,那是我十年来第一次发了脾气,我听见自己的尖叫,听见自己的训斥,可最后,他的身体却还是一点点衰败下去了。
最后那日,正是正月十五,他一整天都在发呆,我知道他是想见她,可他从来都没有说过半个字,陆子诺有了新的生活,而他,哪怕是天下之主,是九五至尊,他仍然没有强迫她,留在自己身边。
我为他有些心酸,也心疼,他瞧见了,却反过头来安慰我,温柔的笑一笑,一如当年,是我曾经心动过的样子,亦是我这辈子,再无法忘记的样子。
我知道,哪怕是为了他,这大晟的江山,我也会替他守下去。
元和十五年,慕容纯驾崩,立太子慕容宥为君。其母李恬,尊皇太后,新帝恐太后伤悲过度,恳请太后垂帘听政,俞三年,方亲政,大晟中兴之势,得以延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