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去吃虫的鸟儿已经飞远,遮蔽住的阳光忽的又跑进屋里来,照在小哥沉思中的脑袋上,显得更加烦闷。
初夏的日头最毒,微风虽凉,空气湿闷。
面前的帛纸依旧干净如初,就像刚刚衾夫子发下来那样。
“九少爷,你不会写字?”衾夫子捋顺着胡子,略带愁容的看着小哥,“柳老爷不是说过,你已启蒙,且上过三年私塾,读过四书五经?可是连自己的名字都不会写?”
这一连串的提问,让本就烦乱的小哥更加郁闷,他确上过学,确读过书,可问题的重点不是这里——他没有名字。
“夫子,我还没有名字。”九少爷小脸一皱,看着衾夫子。
“哦?还有这样的事?”衾夫子疑惑,“奶名也无?”
小哥摇了摇头,“不曾有。”
衾夫子随即‘啧啧’两声,道,“《仪礼》所谓‘故子生三月,则父名之。’,你如今快要九岁尔,却还没有自己的名字?”
小哥抬手,左手放在右手手背之上,行礼道,“夫子,小哥是老得子,生来命硬,不宜三月有定。”
衾夫子捋着胡子,下颚大幅度的点了点,旋即又停了下来,“你的启蒙老师是何人?”
“回夫子,是谷先生。”
衾夫子一种恍然大悟的感觉,缓缓道来,“‘父为子女名’,谷先生此举,倒也得当。只不过,这样一来,你的名字,需要行及弱冠之礼时,同你的字一齐了。”
“那我该如何完成夫子的作业?”
衾夫子看了看他眼前的帛纸,又看了看小哥,“他人唤你小哥,你便写作小哥,如此也不互相违背。甚好。”
“是,夫子。”
知道自己写什么,小哥的秀眉舒展开来,只不过这样的舒展,只是表面上,而实际上,他想到的是夫子说的,他要弱冠成人才可以有自己的名字,那还要好久。
“嘶...”衾夫子解决了小哥的事,又转头看了看玮玉这边,不禁发出一声感慨,是自己出的题目太难了,怎么两个人都没有下笔?
“十三小姐又为何不下笔?”忽的想起了十三小姐是乡下养起来的,别说写字,就连认字都可能认不得几个,继续追加了一句,“可是不曾学过?”
这衾夫子是不知道她的身份的,玮玉想到。
“回夫子,学过。”
玮玉本是不想承认的,因着自己是不被宠的那个,怎么会有时间和金钱来学习这种东西,但那时被张妈惩罚,抄了女书,还被纪瑶看到了,若说没学过,恐怕不太好解释。
“那为何不写?”
玮玉没有回答,拿起砚中的毛笔,在帛纸上写下自己的称呼。
见她落了笔,衾夫子就没追究她迟迟不动笔的过错。
“拿于老夫看看。”
玮玉停笔,衾夫子道,玮玉奉命上前。
“十三。”他念了出来。
“十三在。”
除了试探衾夫子之外,她迟迟不下笔的原因还有一个,那就是她的名字到底是哪个?
曾言苏唯,曾言宋秋,又道玮玉,又道平凉,此时人人却唤她十三,索性就写了十三好了。
“你也没有名字?”
对于一个小姑娘,没有名字的概念在衾夫子眼中倒是正常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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