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氏泣不成声,“大郎大郎不要啊”
聂大郎定定的看着她,看着聂大贵,“不知道是不是我七岁那年病了那一场,也不知道是不是这么多年吃的药,还是我帮聂家引来了子孙伤及自身的运势,我至今没有一儿半女。不过我能活下来还真是万分不容易,多亏了爹和娘。”说着冲两人笑。
张氏全身僵硬,血液倒流,脸色一点点的白到如同缟素般。
聂大贵也瞳孔缩成一点。
收回目光,聂大郎看了眼甘氏和聂二贵,聂二郎几个又扫过聂三贵和柳氏几个,沉声道,“我已经开办了独户从此世上再无聂引此人同聂家断绝一切关系,生死贫贵,各自由命互不干扰”
众人倒吸一口气,小声嗡嗡议论起来。因为很多人不知道独户的意思和意义。
聂里正出来解释,“开办了独户,将作为**户籍,独自立户。也是一家开元始祖”
独户本是为外来人口办理的,但慢慢地,也有人会因为各种原因,办理独户,成为**户籍,独自立户。
罗丘拿出断绝书,让聂大贵和张氏一众聂家的人签字按手印。
张氏摇着头,哭着不按。
甘氏艰难的张口,“大郎”
聂大郎看了她一眼,目光一一扫过,落在聂大贵和张氏身上,“我已经帮你们聂家引来子女,云朵也出于你们养了我,帮你们各自致富。如今聂家大院落成,再留我下来,你们不怕断子绝孙吗”
众人脸色都变了,互相对视,也都不敢在议论,看着聂大郎。
王婆子突然指着聂大郎怒道,“荷花两次小产,就是你害得”
聂大郎笑出声来,“我八字奇特,能帮聂家引来子女。但后来聂家不是算出我八字和聂家新一辈媳妇儿相冲吗要说是我害得,难道是因为他们住了我盖的屋子”
王婆子被堵的一句话说不出来,脸色僵紫。
“积德行善,方能得善果。至于酿成恶果的,许是前世作恶太多了。”聂大郎说着看向聂大贵和张氏。
罗丘把用红墨水写的断绝书拿上前来,让两人按手印。
聂大贵抖着手,目光祈求盼望的看着聂大郎,混着泪水,“大郎”
“聂大老爷,还是按了手印吧我们少爷少奶奶对聂家已经付出够多,聂梅小姐的儿子如今还在清园养着。”罗丘递上印泥。
看聂大郎面无表情,目光幽深暗黑,仿若幽冥般,带着吞噬的黑暗和彻骨的冰寒。聂大贵心神剧颤,张了张嘴,颤抖着手按上了自己手印。
“若是没有那场病,我或许早早成家立业,也更加孝顺了。”聂大郎淡淡的出声。
张氏垂下眼,脸色白的瘆人,被罗妈妈指引着按了手印,整个人仿佛被抽干了所有气力,无力的瘫软在椅子里。
柳氏拉着聂三贵,不让他说话,催着赶紧按了手印。今儿个的事儿太不寻常了,刚刚有两个瞬间,她觉得聂大郎好恐怖,她竟然感到了恐怖的感觉。啥作孽作恶的,这里面还有她不知道的事儿吗
聂二贵不同意按,“我们二房的劳力多,家里地里多少活儿都是我们干的家里有多少银子也多是我们干活儿挣来的全给你治病抓药花光了大房得了你们啥啥东西,多少多少银子,我们二房得啥了”
“谋生的技能豆芽菜,分家三十两银子。聂家大院盖起来了,将近二十间屋子,你们可以都住进去。”聂大郎冷冷的看向他。
罗妈妈轻哼一声,“聂家二老爷聂勤砸了我们少奶奶,差点要了我们少奶奶的命,就算他是真被鬼上身了,欠下的诊费药钱九两银子,可还没有还呢这么几年了,我们也不要利息,只要把欠的银子还上就行了。”
聂二贵脸色顿时阴沉下来。
罗丘看他不按,直接拿走也不管他,拿到聂三郎面前。
聂三郎神色呆滞,至今还没缓过神来。
“聂良少爷”罗丘提醒他。
聂三郎愣愣的按了手印,还有些没有回过神来。
断绝书却很长,作证的不光聂里正,还有村里的一些人。杨石头和聂山根,聂大壮等人纷纷上前在自己名字上按了手印。
有人忍不住问,“你们以后是不是不姓聂了”难道要改姓郭吗
众人也都很关心这个问题。
“不过一个姓而已,姓什么都无所谓。”聂大郎笑了笑。
聂保根玩笑道,“那你跟云朵姓吧”
聂大郎两眼含笑的看着云朵,小丫头姓什么,至今他都没有套出来。真的姓云吗
云朵小脸有些发红,不过事情这么轻松就办好了,以后和聂家再无关系,她总算松了大口的气。以后就她和聂大郎是一家人别的,都不是
“我们还没有按手印我们二房不同意我们还不算”聂二贵怒喝。
聂大郎瞥他一眼,“大房已经和二房分了家,大房的事儿与二房何干让你们按手印,是在作证一栏,和三房一样,做个证。你们二房做不做,并无妨碍”
聂二贵怒恨极了,弄这么一出,直接甩了整个聂家,自己逍遥快活去了想得美
一双眼睛阴冷的盯着聂大郎,是聂二郎的,看这聂大郎,他冷冷讥讽,“世上再无聂引这个人,那考中举人功名的聂引,也不存在了吧你现在已经不是聂引了”
众村人一惊,也都反应过来,纷纷看向聂大郎。难道和聂家断绝关系,这功名还能没有了吗
聂大郎挑了下眉,“我能考第一次,就能考第二次。功名,还会再有的”
众人倒吸一口气,都乱起来,不停的问聂大郎功名咋还再考的事儿。
聂大郎这才道,“今年春试我已经再次参加,考取廪生资格,马上秋闱在即,大家等我的消息就是了。”
众人再次沸腾了,聂大郎已经考过一次春试了他们都不知道,他又考了一次,还考中了廪生那时候就考了,那这独户,也早就办好了啊
聂二郎怒恨的死死握紧拳头,眼神仿佛淬了毒一样。
聂保根几个都问聂大郎名字是啥,“报喜的人没来村里,我们都不知道呢”
“聂子川。”
聂保根几个连说这名字好,子子的,听着就像有学问的名字,比那聂引的好太多了本来让聂大郎是帮着引来弟妹不错,可是给人家起个这样的名字,也实在难听了些。
起了聂引这名字,不是招弟盼弟已经很不错了
看众人拥簇着云朵和聂大郎去了作坊那边,甘氏一口血喷出来,昏了过去。
柳氏惊叫一声,连忙喊郎中,又叫聂三贵几个帮忙,把甘氏抬回家。
张氏也支撑不住,晕死了过去。
罗丘还没走,让把张氏直接抬进聂家大院。
院子已经盖好,屋里砌了炕,门窗也都做好装上了,就是没有家具那些,但也勉强能住。
聂梅撑着起来,走了几步。
罗妈妈过来,让雇来的那个婆子把她扶到聂家大院去。又吩咐家里的下人过来全部打扫清理干净,点上香薰。
“到底出了啥事儿是不是出了事”聂梅面色苍白的不停问。
被雇来的那个婆子只听了几句,只知道聂大郎和聂家断绝了关系,但没敢告诉她。她现在扶着她能走,要是不扶,她年纪大了可弄不动一个人。
聂梅到了聂家大院,听聂大郎和云朵办了独户,从此和聂家断绝所有关系,惊的死死瞪大眼,“断绝关系办了独户他们凭啥是我们聂家把他养大,给他治病,保住他的命,他忘恩负义,还跟我们断绝关系”
聂大郎不是亲大哥,他们都是从小就知道的,长年累月的,这个不亲的大哥,他们养着他,给他抓药治病,借钱看诊,因为他遭受二房的白眼压迫和谩骂。她的心里早已经潜意识里形成。聂大郎是他们负担起来的,为了负担聂大郎他们大房付出很多很多。他们对聂大郎恩重如山
柳氏见她还这样认为,到这一步了,还觉得聂大郎忘恩负义,却不想没有聂大郎,就不会有她和聂三郎几个,抿着嘴没有理会,让她自己一边跟张氏哭去。
“他们早就办了独户,要不是还能缓些时候,等明年还是啥时候。谁让王婆子他们过来闹事儿的聂梅儿子死了怨恨他们,王荷花小产也怨恨他们。住着他们盖的屋子,儿子让他们养着,花着他们的银子,还怨恨人家。真是端起碗吃饭,放下碗骂娘”
“现在给他们盖这么大一院,也仁至义尽了还有啥不知足的啊”
“要是我,聂家的人这么一回回的找事儿,一次次的闹,我早就跟他们断绝关系了又不是亲生爹娘,亲弟妹,还都摆起谱儿来了不要脸”
村里的舆论大多都站在聂大郎和云朵一边,让王婆子两口子是脸色难看,心里郁恨,却说不出话来。
一座聂家大院,堵上了聂家所有人的嘴。
这样消息很快就传了出去。
杨氏听到连连追问是不是真的,一家人急忙忙就赶到了清园来,得知真的跟聂家断绝关系,还办了独户,永远也不会回郭家去,杨氏哈哈笑,简直乐开了花儿,“早就该跟他们断绝关系了一窝子猪狗不如的畜生就想着占便宜,还抢家产,也不洒泡尿照照自己,就他们那鳖样,也配”
云铁锤也大呼痛快,“以后聂家的事儿,再来找你们,求着你们,也不都管他们死活了白白给他们盖那么大的院子,已经便宜他们了”
“还有郭家那一窝子也不是人他们要是敢来,直接打出去不要脸的无耻贱人还懒蛤蟆想吃天鹅肉我呸”杨氏到现在都愤恼当初郭二郎要强娶云英的时候她没在,她要是在,骂死那一窝子不要脸的畜生
云朵听他们说了一堆,朝天看了看,“聂大郎还要去赶考,我们就先走了。”
一听赶考,杨氏和云铁锤的脸色都有些不好,“上次名次不就很低,这次能考中吗”
姜丽锦眉头微蹙,“婆婆二姑爷不是今年刚又参加的春试,还考了廪生的资格。他的学问早就比前几年更厉害了,之前能考中,这次自然也不会有意外的。”
“呸呸呸一定能高中一定能高中不是跟庞老爷学了那么久,那这次肯定也能考中的你们之前还帮朝廷抓了那匈奴的奸细,那可是个大功劳”杨氏连呸几口,吃了饭很爽快的就走了。
云朵和聂大郎简单拾掇了行礼,赶往衡州府。
而他跟聂家断绝关系办理独户的消息也在青阳镇传开了,震惊,惊讶的,唏嘘的。多数人都觉得也是应该的,那聂家也算是发了家,以为养着聂大郎,啥事儿都找人家,聂大郎还又帮聂家盖了个两进的大院,可没有哪点再对不住聂家的。
聂贵芝听了消息,震惊不已,急匆匆的赶到村里,只看到气派崭新的聂家大院,和聂大贵,张氏,甘氏和聂老汉,几个人,住在空荡荡的屋里,个个伤病残废。到清园,主子没在家,只有下人,客气了几句,就关上门。
村里的人都还在议论,把聂家从小时候咋对聂大郎的都翻了出来,说刘氏打过聂大郎,聂老汉也天天骂,聂大郎吃饭也是吃的最少的,住的屋子也只是个土坯茅屋,冬天再冷,也都没有炕。帮聂家引来了子孙,自己却受聂家虐待,现在还帮聂家都挣了钱,还白白盖了一座大院给他们住。
聂贵芝听着村里的人议论,流着泪长长的叹气。话她不知道说了多少次,让家里对大郎好一点,他分家后,更提了不少次,让他们别有事儿没事儿去找,大事儿小事儿都让他们去办,银子啥的伸手就拿。亲生的也会寒心,更何况没有血脉的,还这样折腾。
聂二贵说大院也有他们二房的一份儿,和聂四郎也搬了过来。
聂三郎也没脸再住那小屋,可聂家大院他更觉得没脸住,左右不是。但家里还有爹娘要伺候,他也只能搬了过来。
王荷花不愿意搬,可屋子是聂大郎和云朵盖的,又没说送给他们,地契也没在他们这,都喊着他们没资格再住,也只能咬着牙,搬到聂家大院。但不让聂四郎在家里住。他是招鬼上身的人,让他住在家里,她这辈子都怀不上娃儿了
聂大贵和张氏也坚持,不准聂四郎住到大院里。
大房和二房因为大院的事儿闹了起来。
聂三贵也想搬,柳氏拦住了,他们分家了,住自家的小院舒服又舒心,自己挣钱自己花,想吃啥做啥,她才不往大房和二房中间搅合,给自己找晦气。
聂贵芝让甘氏和聂老汉继续住在小屋,也不掺和大房和二房之间的闹腾,“这小屋,大郎之前让你们住过来,也不会现在就把你们赶出去。住在这里也挺好的。你们老两口想咋过就咋过,他们随便他们闹腾去吧”
隔壁被罗丘叫人拾掇了个干净,过来跟甘氏说,“我们少爷少奶奶临走前说了,老太太要是不想搬进聂家大院住,就还住在这。把两边院子打通,合成一院,老太太住着也宽敞一些。姑太太想来伺候几天,也能有个歇脚的地儿。”
聂贵芝哭着拉住甘氏,“娘大郎和云朵不是没良心的人他们还是想着你和爹的你们就住在这吧以后过自己的安稳日子,不管他们,随他们闹腾去吧”
甘氏也老泪纵横,她也实在觉得累,觉得心冷,不愿意再搬来搬去,就在小院住下。
罗丘找了工匠,把两边院子打通,中间之前聂三郎王荷花用的厨屋扒掉,大门改在正朝南,合成了一个院子。
村里都说聂大郎和云朵人实诚,太厚道,都盖了大院了,竟然还孝顺甘氏和聂老汉。
郭家的人来了两趟,清园都没有人,李大妮也知道,聂大郎办了独户,怕是这辈子都不会认祖归宗了。
八月十五很平静的度过了,聂大郎和云朵在府城过的中秋,等秋闱结果出来,聂大郎直接带着云朵回了村里。
聂里正等人都十分关心这次科考结果。不过相比较上一次,这一次他们心里都有了底气,毕竟聂大郎跟着庞老爷念了那么久的书了。庞老爷是曾经的探花郎,又做过官,聂大郎这次的把握会更上一次更大。
等待中,报喜的官差来了,敲锣打鼓的。
村里的人都涌了过来,欢天喜地的,“大郎是真本事学问好这不又考中了”
而成绩公布出来,更让人震惊欣喜。
聂大郎在本年乡试中,夺得魁首,是本届乡试第一名,高中解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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