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的是,那里的一扇小窗里,也有一个人正向这边张望着。
她更不知道的是,那位钱姓将军并没有回军营,而是远远地尾随在他们的马车后面,一直跟到锦绣行。在不远的拐角处徘徊了一阵后,见斜阳西落,才上马匆匆离去。
路过城门的时候,守门的几个士兵笑着招呼他道,“钱将军,刚才你急急忙忙地走过去,兄弟们招呼都不理。难道说又升官了,就不待见咱们这些人了?”
这些士兵跟别的长官不敢如此调笑,但跟随和的钱满江将军,他们就随意得多。
钱满江下马跟他们笑道,“刚才我心里有心事,便没注意。改天请兄弟们喝铁锅头,馆子随你们点。”
那几人笑道,“好,到时兄弟们点了好馆子,钱将军可别舍不得。”
正说笑着,便看见一个锦衣公子哥领着几个下人骑马从城外进来。一行人连马都没下,径直狂奔而去,守城的士兵都认识马上之人是“国舅爷”叶林,也不敢阻拦。
那位公子纵马跑了几步,又倒回来,骑在马上对钱满江笑道,“哟,是钱大哥啊,好久不见。走,走,小爷请你喝酒去。”
钱满江看见叶林也笑得一脸灿烂,抱拳躬身道,“末将参见叶公子。”然后上马,与叶林扬长而去。
他们来到离南大门较近的罗南大街,那里有一座三元楼,楼高三层,豪华气派。此时虽然夕阳还没有完全落下去,但楼外已经点亮了一挂挂彩灯,把楼前照得亮如白昼。客人们也三三两两地往酒楼走去,还有些唱曲儿的小娘子抱着琵琶在四处寻摸着生意。
叶林和钱满江等人上了二楼包间,坐在桌前,钱将军正好可以从窗户望见不远处的锦绣行。
那个似曾相识的小女娃,就是进了那座商铺的后院。
酒菜上桌,叶林端起一碗酒笑道,“来,小爷敬你。听我爹说,钱大哥又升官了。一个农家子弟,年纪轻轻就当了从五品,不容易啊。”
钱满江端起一碗酒一饮而尽,说道,“这还要多谢叶公子美言,叶大人赏识。这个大恩末将一直记在心里,以后定当肝脑涂地,全力效忠叶大人、叶公子。”
叶公子非常满意他的答复,但还是故意沉了脸,指着他说,“说错了不是?说错了不是?咱们都要全力效忠皇上。”
钱满江无言地点点头,然后郁闷地一碗接着一碗地喝着酒。
叶公子道,“钱大哥这是有什么为难的事?”
钱将军红了眼圈,叹道,“从五品的官,可以荣归故里,封妻荫子了。可是……我却连家都不能回,甚至连钱都不能给家里稍带一点,注定要辜负父母妻子了……我爹的腿瘸了,娘身子又不好,媳妇也有病,妹妹还小……”
说到后面,声音不由地哽咽起来。
叶林听了,安慰道,“小爷知道,这都是因为代小爷受过,才委屈了钱大哥。”又撂下酒碗骂道,“哼,说来说去,还是要怪那梁老匹夫多事。本来赵将军在战后给你报的是失踪,想着你坐完几年牢后,便能回乡见老父老母了。可那梁老匹夫却给皇上上了折子,说失踪将士家人如何如何过得凄惨。皇上仁慈,下诏让边关军营核实失踪人员。赵将军无奈,才报了钱大哥落进松江……放心,三殿下登上大位那天,就是你钱将军锦衣回乡之日。那时,你就不是从五品的小官了,我跟我爹说,最起码给你弄个四品官当。”
钱满江一直低头垂目,强压下眼里那分意味不明。听到最后,便起身深深一躬,说道,“末将先谢谢叶公子的栽培之恩了。”
……
而京城一座五进院落里,叶林嘴里的梁老匹夫梁则重,正坐在万和堂西稍间,屋里还有他娘梁老太君,及现任国公爷兼御林军副统领的梁宜谦。
饭后,众人都回了各自院子,只留下四个当家人商量大事。
梁老太君问道,“昭儿的病彻底治愈了?”
梁则重点头笑道,“好了,这回是彻底好了。悲空大师、张大夫都把过脉,说已经彻底痊愈了。”
老太君捏着手里的佛珠双手合什道,“菩萨保佑,菩萨保佑。”又擦了擦了眼泪道,“可惜老太爷早走了几年,没有看到这一天。”
梁宜谦劝道,“奶奶莫伤心,爷爷定会在天上看见的。”
老太君道,“当初昭儿得了此病,老太爷难过得流了泪。他那么坚强的一个人,几十年来我还是第一次看到他哭。他说昭儿得了这个病,别说承爵,怕是连仕途都不能走了,这可是咱们梁家的长房长孙啊。”又问梁则重道,“难道是昭儿的‘有缘人’出现了?那可是咱们昭儿的福星,以后得好好对待人家才是。”
梁则重笑道,“娘,咱们都误会那个‘有缘人’的意思了。大师说的‘有缘人’,不是指跟昭儿有缘,而是指跟治愈昭儿顽疾的那个灵物有缘……正因为有缘人找到了那个灵物,昭儿才得以痊愈。”
老太君又双手合什道,“菩萨保佑,老太爷保佑,咱们昭儿从此就大福大贵,一生顺足了。”
梁则重便讲了有缘人是钱家小女,此时正在京城,希望梁家人能多多看顾她一些。并告诫,这事只能他们几个当家人知道,谁都不能说。这是悲空大师的意思,不能给那个女娃招祸。
老太君和梁宜谦听了,都郑重地点头应诺。
之后,梁则重的话音一转,低声问梁宜谦道,“我送回的密函可转交圣上了?”
梁宜谦低声道,“转交了,圣上知道悲空大师的批语非常高兴。说他一定会把天下治理得繁荣昌盛,国富民强,交到小殿下手里的大乾就是铜墙铁壁。小殿下是老神仙的弟子,定能把后代调教好。让百年之后的大乾继续昌盛,让大乾基业永远传承下去。”
梁则重摇头道,“圣上睿智,可对先后、对太子的爱却太执拗了,反倒障目。若还抱着接弘济下山当皇太孙的想法,这反倒会害了弘济。据我这次去大慈寺的观察,还有听昭儿平时的言谈,老神仙对弘济的教导,似乎更注意于佛学。做皇上,可以仁,但绝不可以慈……”(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