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什么样的人?
败退十步……到底,他是受了多重的伤,才会退这么多步?
夜阑转身便走。
倾城察觉,连忙一把将她拉住,“你要去哪里?”
夜阑面无表情道:“公子已经撑不下去了,我要救他。”
“你要如何救?”
夜阑眼中是毅然赴死一般的决绝,“不惜一切代价。”
倾城抓住她衣角的手紧了紧,又松了松,眼中一时现了迟疑。
夜阑已一把将她挥开,倾城回过神来,连忙闪身拦到她身前去,直直盯着她,问:“告诉我,你打算做什么?”
夜阑看着倾城,漆黑的眸子里有义无反顾的执着,甚至已无需多说什么解释。
倾城偏拦着她去路不让她走,她望着夜阑,眼中有着可怕的了然,“你是不是以为,此刻大内两大高手都在这里,那么武帝身边必定空虚,你便可趁虚而入了,擒贼先擒王,抓了武帝交换慕珏?”
夜阑神色动了动,一时不料倾城已将她心中打算看穿。
夜阑定定道:“我知道武帝身边不可能无人,但我之前便已听你的,暗中将我们的人手布置好,此时要将武帝擒拿绝对不是你想的那般难。”
倾城蹙了蹙眉,又有些想笑,末了,她神色复杂望着夜阑,“不要天真了。方才是我一时欠缺了考虑,才想要借助你们的人,此刻看来,好在先让你们先不要轻举妄动,否则,倒真是方便他将你们一网打尽了。”
夜阑眸色乍沉,“什么意思?”
“你以为,”倾城凝重地问:“若是连我也想到了你们宫中有人,苏墨弦会想不到吗?”
夜阑倒吸一口凉气,瞳孔因为惊慌急切而渐渐扩大。
倾城道:“他今日明明可以将我困在睿王府中,若是如此,你们甚至还不知慕珏已被他诱入了这势必要他性命的陷阱。然而苏墨弦却任我出来,任我将这一切告诉你,你道是为什么?”
倾城深吸一口气,“即便此刻下凡听君在这里,我想,武帝身边也已成了请君入瓮之势,他是想要将你们所有人连根拔除!”
夜阑脸色煞白,唇角止不住地颤抖,眼中又惊又乱,她哑声问倾城,“这也不行,那也不行,那要如何?难道便要眼睁睁看着公子去死吗?”
夜阑从来便是不露声色的女子,倾城何曾见她这般在乎激动过?一时,心下有什么渐渐了然。
夜阑情绪难控地一连摇头,“不,不,一旦公子有事,我们还保留这些做什么?倒不如拼上一拼,大不了,和他一起死!”
话落,用力甩开倾城,便要奔去未央宫。
倾城咬牙,再度将她拉住,低叫,“当然要救他,只是不是你救,是我!”
夜阑闻声,顿住脚步,当下回身,只见倾城眼中尽是决绝,夜阑一时愣住。
“你?”
倾城的武功,若是硬碰硬的话,恐怕连那远远包围着的一万禁军中的其中一人也未必胜得过。
倾城面对着夜阑的不敢置信,美丽的眸子里一瞬复杂万千,似有苍凉、似有痛苦、却有更多的义无反顾,还有,夜阑几乎以为自己看错,那是……报复的快意吗?
可是这个时候,她还能报复什么?不将自己赔进去便好。
便是在夜阑失神的刹那,倾城已从石狮之后飞身而出,飘逸的宫装裙摆在空中飞扬铺展,她似一只美丽优雅的蝴蝶一般,义无反顾直直飞进前方那一处……绝境。
……
慕珏身受重伤。
下凡听君任意一人最多也不过与他打成平手,然而两大绝顶高手联手,招招置他于死地,此刻,慕珏五脏六腑如翻江倒海一般,下凡听君合二为一的内力几乎将他的筋脉震断。
喉头腥甜,慕珏用力将那汩汩鲜血咽下去,控制不住溢出来的,也被面具挡下。
他望着下凡两人,目光清澈明净。
苏墨弦,原来是你。
原本我还不确定究竟是武帝还是你,但如今,恨不得顷刻间置我于死地将我挫骨扬灰的,只有你一人。
慕珏闭了闭眼,手心紧了又紧。
可是,便是此刻,死期将至,他也不后悔,怎么办?
倾城,为你所做的一切,我从来不曾后悔过。即便是赔上我的野心,我的一切,甚至我的命。
千言万语,恩怨情仇太多,想要告诉你的,无非也就这么一句。
可是今日,怕是要此生永别了,我该如何告诉你?
也罢,你永远不知,也好。
心念,一瞬枯萎。慕珏缓缓睁开眼睛,只做最后殊死一战的打算。
不想,将将睁开眼,便见前方,女子曼妙窈窕的身姿义无反顾往他而来,如数不清多少次午夜梦回那缱绻萦绕的画面。
不同的是,这一次,真真切切是她,真真切切往他而来。
触手,便将她指尖的柔.腻碰触。
倾城在所有人或震惊或杀戾的目光中从天而降,如绝世高人一般出尘睥睨之姿,孤身深入这必死绝境。
她落在慕珏眼前,慕珏静静望着她,幽黑深邃的眸中似有万千情意,缱绻萦绕。
两人如此静静凝着对方。
良久,他往她伸出手,她上前一步,将他的手紧紧握住。
……
不远处,重重禁军之外,一身玄衣的男子临风而立,将这一切,从始至终,尽收眼底。
直到看见那女子义无反顾身入绝境,与那人生死相随一般的姿态,眼底终于露出惨淡黯然。
倾城,你永远晓得该如何对付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