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小梨摸进路边的那幢旧楼,即便天色依旧大亮,楼道里却显得格外昏暗,她的眼睛适应了一会儿才渐渐看清周遭状况。斑驳的墙壁上杂乱无章地贴满了各色小广告,标志着楼层的红漆数字早已朱华褪尽,暗哑难辨。这是幢六层砖混楼,没有电梯,只有六楼一截固定在走廊墙壁上的铁梯可以通向楼顶。
爬上悬梯,上攀几级,郑小梨的头顶就探出天台。视线最先触及的是几双穿着同款式宽松运动长裤的腿,那几双腿站姿各异,但都裹着一色的靛蓝运动裤,侧边裤缝是两道白线,郑小梨认出这是幸福里中学的校服。
她整个人悄无声息地攀上天台,朝那五六个半大男孩走了几步,终于有人注意到她。这五六个男孩围拢成一个优弧半圆,将早上撞到郑小梨的那个男孩圈在其中,他靠在天台齐胸高的边沿上,膝盖微曲,双手向后抵着墙,身形僵硬地倚在那里。看到郑小梨走过来,他惊慌的眼神瞬间粘上来,像是一个溺水者抓住一根稻草。不过随着这根稻草越走越近,男孩的希冀也渐渐暗淡,稻草,也果然只是一根瘦弱的稻草,似乎比他自己更不顶用。
另外几个男孩也先后顺着他的目光注意到了郑小梨,一个个沉默以对,以眼杀人,似乎在等这个突然出现的来历不明者先开口,他们才好找借口应对。
“我是他姐,你们找他有事儿吗?”
一个穿着蓝白红三色面包款羽绒服的男孩瞥了一眼那位‘弟弟’,继而搭腔道,“没事儿,我们就是找他问点儿功课,是吧秀才?”他以紧逼的眼神警示了一下绰号叫秀才的男孩,同时伸出左臂圈了下身边一位在校服外面套了件黑色带帽羽绒马甲的高个男孩,示意他今天到此为止,走为上策。
其他几个似乎都赞同蓝白红的意见,跟着挪动了下脚步,却发现黑马甲杵在原地没有要罢手的意思,随即也都停在原地。这状况一看便知谁是他们的带头大哥,郑小梨目光平常,声色无惧地回看那位黑马甲。这男孩不过十三四的年纪,人却已经发育得人高马大,比郑小梨高出一头有余,要不是眼神阴冷执拗,应该算得上是个鲜肉小帅哥。
“最好让你弟本分点儿,下次可没这么便宜。”黑马甲学着最近影视圈里特火的一只炫酷小天王的语调,翻着懒洋洋的舌头从嘴里吐出一句老掉渣的威胁。
听了这句台词,郑小梨其实很想笑,但这个表情显然不太应景,她仍旧摆一张放松的表情,却藏不住嘴角眼梢弯出的戏谑。或许是这不易察觉的笑意激怒了黑马甲,她即刻便收到一记凌厉的眼刀子。
关于这场半大孩子之间莫名其妙的争端,郑小梨隐约觉得那位小秀才是无辜的,也许是因为黑马甲一方以多欺少,也许是因为早上小秀才那句诚意毕露的道歉,她不觉得这种老实孩子会主动惹事儿,应该是不经意得罪了对方,或者,是近来网上热议的话题——校园霸凌。想到这个词儿,郑小梨皱了皱眉头。
“不会有下一次!”郑小梨说得斩钉截铁,顺手将那副带着橘色装饰的残破眼镜框往黑马甲脚下一扔,“因为这一次咱们就得把事情彻底解决。”
本已有意结束对垒的黑马甲被这一扔惊得钉在原地,他不是害怕郑小梨这个‘大人’,反而是因为同他叫板的是眼前这么一位看似弱不禁风的清瘦女孩,面对一群个个比她高壮的小伙子居然还淡定自若,反过来给他摆了一道。
黑马甲脚步停下来,他身后的一群小兄弟可都不那么淡定了。毕竟都是半大孩子,还都是限制民事行为能力人呢,说不定纯属过来给带头大哥撑撑场面、打打下手的,出来捉弄个人、看个热闹还好说,要是来真的打打杀杀,说不定先被吓尿了的就是他们自己。
郑小梨看出来那几个孩子的心思,若无其事地对他们说,“玩够了的小孩就赶紧回家写作业去,要是还不想走我就帮你们拍个照片发给你们父母和老师,省得他们担心你们。”此话一出,六个人里有三个都乖乖地溜边撤退了,耷拉着眼皮不敢看黑马甲鄙夷的眼神。另一个晃着腿儿不知去留的小平头怯怯地冲黑马甲叫了一声“晖哥”,随着对方反馈的那声压低声音嫌弃的“滚”,也悄悄地一溜小跑顺着梯子滑出天台。
此时只剩下郑小梨、小秀才、黑马甲晖哥和蓝白红四个人。刚刚呆在原地的小秀才突然想起什么似的,站直身体一瘸一拐地跑到郑小梨身边,拉着她的袖子低声说,“姐,走吧,我没事,都是同学闹着玩的。”他扭头怯懦地看了一眼黑马甲,拖着郑小梨的一条胳膊想赶紧将她扯出这场荒唐的争端,未曾想对方却丝毫没有罢手的意思。
“你的腿也被他们几个打伤了?可别告诉我是你自己磕的。”郑小梨手臂轻扬,摆脱了小秀才的拉扯,指着黑马甲的鼻子,“你,说说,为什么带人欺负我弟?”她居低临上,手臂抬出一个仰角,一米五八的身高站成了一米八五的既视感,气焰相当地挑衅,轻轻松松地就戳了黑马甲一肚子的火。
“你想怎么样?”黑马甲努力克制,虽说别人管他叫混球也不算冤枉他,可他还没到连女人都欺负的程度。
“赔眼镜,赔医药费,道歉!以后再别欺负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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