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心,是小的。”
“多小?”
“迫击炮。”
“那可不小咯!”
车上的男人们轰然大笑,女人们则红着脸看着旁边,努力装作没有听到一般,刚拿着食物上车的周淑良听到这话也是紧张地羞红了脸庞,不知该说什么好,其实这司机就是看她漂亮才故意说给她听的。
周扬懒散地看了一眼然后又收回了目光,这跟他没关系,老司机们说几个荤段子,这不过分,倒是周扬身旁的郑晨时不时攥紧了拳头然后又松开,活像手里捏着一个弹簧。
“生气啊?去啊,打他妈的!”
周扬看着郑晨现在这副样子不禁觉得有趣,他很想知道,这种色厉内荏的人究竟是怎么想的,而且他也想看看,他对于周淑良的感情是不是认真的。
郑晨愤怒地看着周扬,紧紧攥紧了双拳,似乎刚才讲荤段子的人就是周扬,而他正鼓足了气势向调戏自己妻子的人进行男人的报复,但是最终,郑晨手里的那根弹簧没有持久性,他的拳头很快就松开了,转而伸向了塑料袋里的烧饼。
周扬撇了撇嘴角,扭头看向了窗外。
“到了地方,把这身衣服换了,出门在外穿这么招摇干什么!”
郑晨低声呵斥,声音沙哑而沧桑,听上去就像是一个严厉的领导在教育下属一般,周扬带着惊奇的眼光转过身子,一脸惊讶地看到郑晨果然是在冲着自己的妻子呵斥。
这真是难得遇见的怪事。
妻子被人调戏,然后回过头还要责骂妻子穿衣服不对,这还真是……真是……周扬想了半天不知道应该用什么样的词语或感叹词来形容眼前所见。
周淑良啃着烧饼,然后用手捡起了掉在衣服上的渣渣,放到了袋子里,她点点头平淡地说道,“嗯,我知道了,赶紧吃饭吧。”
郑晨听到周淑良平淡的语气,顿时心中的怒火更是旺盛,他的巴掌刚抬起来,但是又忍住了,因他感觉到旁边一道危险的气息正在盯着他,郑晨微微侧目,然后就看到了周扬那散发着凶恶眼神的眼睛,像极了一头草原的恶狼。
那只颤颤巍巍的手掌放了下来。
郑晨咬了一口烧饼,“我这是为你好。”
说完,两个人不再说话,周扬的脑袋继续转向了窗户外面。
一直到开车的时候,周扬还在看着窗外,周淑良是个细心的女人,所以她一早就看到了这一点,她也曾顺着周扬的眼神朝着窗户外面看,但是什么都没有看到,不禁有些失望,她自认为能够看清这世界上的大部分的男人,但是对于周扬,她从来都没有看清楚过,以前他年纪还小,不存在看人一说,但是他现在长大了,而且也是处于青春期的年纪,这原本是最容易读懂他的时候,但是周淑良却从来没有在他的身上看到过叛逆、冲突、欲望这些通常人都有的特质。周淑良在外打拼多年,她知道一条看人的黄金定律,那就是,越是不容易看清的人,那么他的身上一定藏着越多的秘密。
可是他才十几岁的孩子,能背着什么秘密呢。
猛然间,周淑良突然想到,周扬已经十七岁了,他已经是一个将近成熟的成年男性了。
看着周扬那张侧脸,周淑良心里半是好奇半是胆寒,不知道这小子以后会成长为什么样的男人。
汽车开动,行驶出了车站,周扬的眼神之中随即闪现出了一种落寞,谁都不知道,刚才他在车站当中看到了王美丽的母亲,就是那个每个星期都会在车站打扫卫生的那个女人。
寒冬腊月,将近年关,所有人都沉浸在回家的喜悦之中,而谁又会注意到在这车流涌动的车站之中还有一个中年女人为着自己女儿的学费操心呢。刚才周扬在看到王美丽母亲那双因为寒冷而肿胀开裂的手指的时候,他险些忍不住下车告诉她,回家吧,你的女儿以后会由我来负责!
但是周扬最后忍住了,他是接着刚才郑晨的荒谬举动来趁机发泄的,他刚才其实是希望郑晨能够打周淑良一耳光的,这样他就有机会趁机发泄心中的愤怒了。
至于这种愤怒从何而来,他不知道,虽然他也想骂这个不公平的世界,但是却无从下手,太文艺的抒情方式不适合周扬,他现在更喜欢找一两个看不顺眼的人狠狠揍一顿,或者是被揍一顿也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