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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华练被我藏起来了。”陈辉卿解释,“陈夙蕙,死了。”
听到华练平安无事,就连今昭,也听见自己,发出了一声十分不地道,完全没考虑陈夙蕙的,庆幸的,松口气。
这个时候她才发觉,原来她还真的觉得,陈夙蕙随时都会不在,华练随时都会回来,后者至关重要,前者只是一件外衣,这种感觉,是不是说明她离人的想法,越来越远了?
“他杀的。”陈辉卿说着,往自己的房间走去,露出身后无奈苦笑的朱砂。
今昭眯起眼睛,等到陈辉卿走没影儿了,才磨着牙开口问:“能不能解释一下,到底出了什么事情啊。崇祯。”
“你是太岁吧。你进来自己看吧。我的手腕都被那位大人捏碎了,这会儿痛得不想解释。”朱砂坐在今昭旁边,“我的时间也被禁锢了,你们不用担心我会有什么危害,我倒是有点担心你们会杀人。”
今昭卷起袖子,瞪着朱砂,果然感觉到他不仅没有反抗的力量,也丝毫不抵抗自己对他的记忆的窥探。
事情果然完全是超出意外的发展,看到陈夙蕙愿意以一死来换取朱砂当免费的情报顾问的时候,今昭无奈叹息,果然把一个普通人放在这种神鬼环伺的环境里,容易失去活着的信心,尤其是这个普通人不仅仅失去了自己的时代和人生,还失去了最重要的亲人。
“不,其实能够决绝地选择放弃,并且用自己的放弃换取一定的益处。这种不是逃避,是牺牲。”朱砂的声音在一旁响起。
今昭倒是头一次遇见读取别人的记忆的时候,这个别人还能在一旁当解说的。
“你能找到陈夙珩吗?”太岁皱眉问。
“只要在他魔界,理论上能。”朱砂回答,“魔界和你们想象的不同,混到这个位置,我还是拥有一点点特权的。”
“你,没有自称朕。”今昭说。
“我不介意你随便看看,也许你关注一下我成魔的时刻就能得到答案,毕竟我的力量被那位大人禁制了,我对你的记忆探索,也无法抵抗。”朱砂故作叹气。
今昭不知道他这种类似诱导的话有什么意义,但她还是从善如流,找到了那个时刻。
其实今昭也很好奇,眼前这个魔王朱砂,还是人类的时候,是明代的末代皇帝,崇祯帝朱由检。以今昭那可怜的历史常识来说,算是个比较矛盾又比较悲催的人物。
记忆的话剧里,那末代帝王以血成书,写在自己的龙袍之上,而后,并没有多说任何事情,只是沉默地对着紫禁城的方向叹了一口气,又对着十三陵的方向,深深地,叩首。而后,他便起身,对他身边的内侍凝重地点头:“朕先走一步。”
老太监泪流满面:“陛下先走,老奴随后就来。”
说完,主仆两人,先后自缢,死的时候,一脸沉肃,即便是在绳索里逐渐失去呼吸,也没有一声叫喊。
然而变故,却在他们死后骤起。
朱由检的灵体离开了肉身,却没有等来接引他去黄泉的人。
这个时候,一群清兵不知道怎么杀上山来,叫喊着要用朱由检的尸体,换取大明的宝物,以及明将的投降。而随着清兵的突上,一大群激愤的百姓跟着几个锦衣卫也追赶上来,试图阻止敌人对皇帝尸身的亵渎。
可惜,人数差距太大了。
源源不断的清兵,断绝了那些无辜百姓和锦衣卫们的生机。
朱由检眼眸赤红地,看着自己的子民和侍卫,被一个一个夺去生命,他身为一国之君,却无能为力。
他甚至无法感觉到那些血浇灌在身体上应该有的温热,他伸出手去想要捡起一把刀杀敌,手却穿过刀柄,那么无能为力。
就连旁观的今昭,也能感觉到那种愤怒,绝望,痛恨,懊悔,那种复杂的,负面的,激烈的情绪。
“你想复仇吗?”
“你想杀了这些杂碎吗?”
“你想挽救他们的性命吗?”
一个清冷的女音,以柔媚的语气,问出了上面三个问题。
毫不迟疑,朱由检的灵体仰天狂吼,被那面容清丽,略有几分出尘脱俗的高冷的女人蛊惑,立地,成魔。
那些锦衣卫,那些普通的守护着君王遗体的百姓,统统,成魔。
“所以,你欠了这个魔女的人情,才会杀了夙蕙姐,对吗?”今昭眯起眼睛,她似乎抓到了其中的某种关键,她似乎明白了,朱由检,也就是朱砂,让她尽情观赏这不堪回忆的目的。
“是的。现在我还清了。”朱砂的语音十分淡漠,“虽然她依然是我成魔的,母亲,但是,只要我不亲手杀了她,我就已经,不欠她什么了。”
今昭转头看着朱砂:“我明白了。你不能对成魔的领路人下手,这是魔界的规定。”
朱砂突然露出个很真实的笑容来:“但是,也许我并不是不后悔的。”
那些身处魔域,不得不挣扎立足的日子里,那些再也无法回到人间,将带着自己的悔恨永远徘徊幽冥的颓然中,那些因为他的决定,而失去了转世机会,被迫成了魔物,连看世界的颜色,都变得一片赤红的,爱戴他的人们——他,真的不是不后悔的。
今昭看着朱砂,心中某个地方仿佛被狠狠戳了一刀一样,不知道该为谁而痛。
“你还好吧。”陈清平的手,轻轻覆在今昭的眼睛上。
今昭深吸一口气,把因为看见的记忆而流出来的眼泪,生生憋了回去,片刻之后,她拿开了陈清平的手,环视清平馆众人,最后,视线落在了卫玠和酒吞童子身上:“你们谁能接受我一段记忆?我看见了,委托朱砂的那个女人,但是我担心我形容不好,我也不会画画。”
“我能办到,但是时间没有你那么久。只能持续一两分钟。然后由我画出来就好了。”卫玠点头。
“一分钟,那己经够了。”今昭面色肃然。
片刻之后,卫玠睁开眼睛,看了看酒吞童子和西王母四姝,顺手拿起笔在一张结账单后面画了几笔,一个女人的形象,出现在了那张纸上。
卫玠的画工很出色,神韵准确,笔触细腻。
画完以后,卫玠开口:“这个人,你们几个,是否眼熟?”
“虽然她被流放的时候,我们才刚刚入门,接触不多,但是,我还是觉得,这个女人,就是大师姐飞琼。”玉卮和鬼王姬对视一眼,两人因为功法关系,和这个大师姐有过几次接触。
“但是大师姐被流放到东海了啊……”蔓蓝想了想,吓了一跳,“所以你们要去泷城,难道她逃走了吗?”
“我们有理由怀疑,你们的大师姐,成魔了。”酒吞丢出一枚炸弹来,“现在想一想当初对你们大师姐的判罪和罪因,是不是有点有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