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sp; “我自小长在洛阳,而且认识的人很少,我实在想不起来哪儿来的这么个人啊?”她十分无辜,星眸里含着点点泪光。我心一软,也没有办法再追问下去。
现在不知已经离开漠城多远,但想着还有紫玲,她应该会把事情告诉成钰,他一定会来救我们的。这样一想,心情顿时轻松了不少。
看她这么柔弱的样子,当初到底是怎么追来漠城的啊。
心思一动,我装作闲来无事一般与她闲谈。“冷香姑娘,你与世子是怎么认识的啊?”
“啊?!”她一惊,下一秒脸就全红了。回忆片刻,方才羞涩道:“我七岁便进宫做了啸月宫的宫女,伺候二皇子。可不知道为什么,琳琅公主一向不大喜欢我。”
我叹气,长成这个样子,又有几个女子能喜欢你呢?
“我从很久以前就知道成钰了。”她仿佛陷入了回忆,不再是纯粹为了回答我的问题。“有一次琳琅公主回到啸月宫发了很大的脾气,不知砸了多少东西。德妃只有她一个女儿,从来都是疼爱非常。那日也急急搂她在怀里,问可是什么人惹她生气了。公主半羞半恼,踌躇半天还是拂袖而去。德妃忙唤了下人来问,只说是早上在花园里遇到怡亲王世子,两人有些不快。娘娘并不算得宠的,因此也没有自讨没趣去向怡亲王讨说法。只是从此以后,琳琅公主就总是打听成钰的消息。”
她微微叹气,“那时我只奇怪,究竟是什么样的人能让公主如此挂心。直到有一日,我端着给娘娘的汤急走,却不留神撞到一位公子身上。我抬头,便见他眉目如画,真真是我长这么大见过最好看的人了。”说到这,她颇有些羡慕地看着我,“清儿,你真幸福,从小就可以陪在成钰身边。”
我却有自知之明,只是面上还装作“我也知道”的样子微笑,等她继续下文。
“后来琳琅公主不知怎么知道了我遇见成钰的事,发了好大的脾气。趁着二皇子不在,就命人把我带到御花园里,说是让我去奉茶。她许是气极了,喝了一口说太烫,拿着茶壶便往我头上掷,我一惊,连忙闭了眼睛。可什么东西都没有落到我身上,我只听见众人的惊呼声,一睁眼,便是成钰满脸都是血。可还看着我,像是在叫我不要担心。”她微微笑起来,我只觉得心里很酸。
想起那日回到王府,见他一头血色,自己吓了半死,又哭了半死,忽然觉得那时的自己有些傻,做的这些事也不知是为了谁。
冷香全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他对公主说‘我与你本来就没甚干系,只是这么些年,到底算是我欠了你。今日这一下,就算两清。日后你若是再看不清自己的身份,再找旁人的麻烦,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先前公主见砸到的是他,早已哭成个泪人儿,听了他这番话,更是完全呆愣。之后我便被德妃娘娘派去扫御花园,倒是相安无事了一阵子。”
冷香的微笑有些让人烦躁,我不想理,于是打岔道:“那你怎么会出现在逍遥城…”话一出口,我便立刻止住。暗骂自己一句口无遮拦,眼睛紧盯着她的表情。
她亦是一愣,道:“你怎么知道的?”她比我先到主府,自然会奇怪。
我想了想,故意误导她:“成钰向来不会瞒我任何事。”
忽然间觉得自己就是个坏人,看着冷香脸色一瞬间黯淡下去竟然心里偷偷欢喜。
冷香涩然道:“成钰出征后,我…我很想见他,因此从宫里跑了出来。”她突然抬脸望着我,眼里有点点星光,仿佛忽然之间不再受我那些话的影响,仿佛一瞬间知道了自己想要得到的是什么。“我在洛阳郊外碰到两个男人,他们说要到漠城,可以顺带捎上我。我见车里有姑娘,于是没有多想。谁知他们竟是桂枝坊的人。”
我点头,她继续笑道:“成钰知道我来找他,这一路上受了许多磨难。他心里有怜惜,我便知足了。”
我面色不变,附和道:“那是自然。”
这想必就是人与人之间的差别,我亦是一路奔波,可是又有谁放在心里?仿佛我就是个万能的人,披荆斩棘,也不会受半点伤害。
突然间觉得有些意兴阑珊,于是到:“我又有些乏了,不如先好好休息,到时候才能想出办法。”说完也不等她有所回应,自顾自侧过身子,抵着木板闭眼睡去。
车轮碾动声真真切切传入耳里,震得耳膜发疼。
每日里黑衣男子都会端吃食进来,恭恭敬敬地对冷香,平平淡淡地对我。不知走了几日,总算到了地方。
黑衣男子拿着布巾进来将我们两人的眼睛都蒙了,又唤来婢女扶着下马车,换上轿子。走了许久,又下轿步行。
等把布巾拿下来时,只可以看见我们身处的地方是一处院落。雕梁画柱,十分美轮美奂。那男子却对冷香说:“先委屈姑娘了。”
冷香摇摇头,看着那些宫装女子环绕住自己。
姓陈的男子走了之后,婢女们准备点心和洗澡水,伺候我和冷香沐浴。之后把我们带到一间屋子。屋子分为外间与内间,我被遗弃在外间,冷香自然是被簇拥进了里间。
有一个编了辫子的小宫女见我寂寞,便来跟我说话。她名唤流霞,比我略小,于是甜甜唤我姐姐。
“这到底是什么地方?”我忍不住问她。她们的衣服像是宫装,可绝不是大烨的。
她一愣,迷惑道:“难道陈大人没有和姐姐说么?”
见我摇头,她便道:“既然陈大人没说,那流霞也不能多嘴。姐姐以后自然会知道。”
我也不想她受罚,因此不再追问,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刺绣、女工之类安全的话题。不多时,一个太监模样的人跑了进来,对着里间尖叫一声:“皇上来了!”
我呆住,难道是说我们来到青泽或是暮云了么?
流霞陪着我坐在外间给丫鬟值夜准备的木床上说话,也不动作。反正外面看不见这里。
我一时好奇,推开窗子斜眼向外看去,只见一袭黄色的衣裳从眼前晃过,速度之快,就如一阵风。黑衣男子跟随其后,快步走进里间。
啧啧嘴,看来这冷香果然是惹桃花。想来还是我比较适合成钰,至少我就不会惹这许多麻烦,还凭白无故牵累别人。
正想着,一道厉呵传来。
“这就是你办的事?!”男子声音听来怒极,只是我觉着很有些熟悉。
“是微臣的错!微臣的错!请皇上恕罪!”黑衣男子惶恐的声音响起。
一声冷笑,“陈希东,看来朕真是太过相信你了。连这么一件小事都办不好,你不如辞官回去吧。”说完就是一连串噼里啪啦的声音,随即一大堆人的大呼小叫响起来。
我一惊,莫不是抓错人了吧?那是放了我们还是直接就地解决?!
顾不得多想,连忙对着窗子想求几声情,就见黄袍男子拂袖而走。背影越看越眼熟。心中不知浮现了什么,甚至没有经过大脑便大喊一声:“杨子玉!”
黄袍立时顿住,下一秒,猛地转过头朝我的方向看过来。
一张脸眉目清俊,轮廓分明。其上惊疑未定,直到真切望见我,才蓦地浮上狂喜。
黑衣男子怔怔,无法言语,亦是呆呆望着我。
我尚在震惊中,流霞忽然伸手捂住我的嘴,把我拉下木床跪在地板上。墙遮住了杨子玉的脸,我无法动弹。
流霞满脸惊慌,道:“你怎么直呼圣上的名讳?!这下死定了!死定了!”她只顾自己慌乱,忘了还捂住我的口鼻。我挣扎着去掰开她的手,可是她力气很大,此刻又是用了十分的力气,我竟没有办法撼动分毫。
感受着胸口与咽喉之间的闷痛,眼前慢慢被黑暗笼罩。
“砰!”一声巨响,紧接着是男子的怒喝,“你在做什么?!”
下一秒口鼻上的压力消失,我大口吸着气,让新鲜空气进入肺腑。背部被手掌覆盖,轻轻拍顺,让我能更好地呼吸。
“难不难受?”男声温柔,如玉石相击般清越,使闻者心舒。
等晕眩的感觉慢慢消失,方才有力气挤出一个笑容朝声源看去。“谢谢啊。”话音未落,杨子玉的脸就出现在我面前。
他眼里充满了担忧和喜悦,两种感情相互交缠,让我心里莫名升起愧疚。他的样子较之前没有变化,可是给我的感觉却完全不同了。